林毅漂浮在黑暗中,他感受不到任何事物——包括自己的血液流動聲。這一刻,他仿佛不存在一般,也成了這黑暗中的虛無。
林毅警覺起來,直覺告訴他,這個地方很危險。他切換到防御狀態(tài)。然而,許久也沒發(fā)生什么。只是時有些似男似女的聲音模糊地響起,它們音調(diào)很低,語速很慢,越往后越像是無限延伸,如同危險來臨前的暗涌般,雖是寂靜,卻仿佛要叫人吞噬。林毅只覺得心中莫名恐懼,不是來自外界的,而是他自己的。
林毅終于還是穩(wěn)定下來,他將無形的自己聚為一團。很快,當聲音逐漸消失時,暗涌結(jié)束,隨之而來的,將是波濤洶涌。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在死一般的寧靜中,時而響起些許聲音,逐漸的,那低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出現(xiàn)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直到每一刻都被聲音占據(jù),再無縫隙可占據(jù)時,那極低的聲音逐漸厚重起來,籠罩住林毅的聽覺。慢慢地,聲音以不可察覺的速度在緩慢變高,變高了些,才逐漸聽清,絮絮叨叨的聲音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琴弦上面磨刀的聲音。
據(jù)林毅所聽到的來分析,他推測,這大概是一條被拉得極緊的弦,很難斷掉,而且很鋒利。
然而,這種聲音沒有持續(xù)多久,就又掉下去,然后再一次升高,再一次下墜。直到第五次,那聲音似是躁動起來,一聲一響中皆是浮躁和憤怒。它快速升高著,越來越大,越來越尖銳,直至聲音有了具象化,讓林毅感受到了一把尖銳的刀鋒。
聲音在虛無中不斷延伸著,仿佛要把這片虛無震碎。高頻率而響度大的聲音幾乎要將林毅震碎,他感到身上很疼,似乎瀕臨撕碎的邊緣。
林毅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然而一切并未停止,林毅身邊的吸力越來越大,他更快地下墜著,他能感覺到,自己正沉沉地墜入一個沒有止境的空間。一股強烈的眩暈感襲來,林毅頭腦有些模糊。
無盡的黑暗如同枷鎖,一道道加在林毅身上,越來越厚重,幾乎要將他淹沒。枷鎖逐漸收緊,四周的吸力開始混亂起來,林毅感受著身體的消散,仿佛自己的生命即將消逝。疼痛不斷加持,直到將林毅撕碎,很快,林毅昏厥過去,他被分成了數(shù)塊,在吸力中翻滾旋轉(zhuǎn),林毅似乎進入了更深的“夢”。
許久,許多個林毅同時醒來,他們處于不同的地方。林一眼前出現(xiàn)了旋轉(zhuǎn)木馬,幾個縫著嘴的小孩正在無休止地推動著木馬運行,原本的開關(guān)不知是被誰拿走了。小孩一下一下推動著木馬,林一看到,那些小孩一個已經(jīng)累得嘴唇發(fā)白,一個已經(jīng)嚴重脫水,一個似乎已經(jīng)死亡,還有一個多處關(guān)節(jié)脫臼。旋轉(zhuǎn)木馬不斷發(fā)出“咔嚓”的聲音。林一心中并無恐懼,反而更加執(zhí)著于探究,他為什么執(zhí)著于探究?林一記得自己是有原因的,可怎么也想不起來。他似乎想到什么,想要抬手,卻發(fā)現(xiàn)根本動不了。林一不由疑惑,他是什么?
林二醒來,眼前一片漆黑,他摸了摸四周,地面光滑,有一些細小的紋路。他坐起來,眼前隱約有一片灰色,前方好像有一個門……?林二想要走過去開門,然而并沒有什么力氣,眼前的門看了一條縫隙,隨后有關(guān)上了,不一會,又打開,外面暖黃色的光鉆進來,肆意闖進寒冷,又退出去,林二不由有些渴望那抹暖光,他拖起沉重的身體向前走,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就算用力也寸步難移。他注意到了腳下的那個圈子,心中有個聲音在嘀咕著,“不要出去?!绷侄纳眢w再次沒了力氣,他被動地蜷縮成一團,被圈子圈住了。不久,他腦中多出一段記憶,有幾個畸形的小孩在推旋轉(zhuǎn)木馬,很快,他腦中同時出現(xiàn)了各種記憶:
記憶三,他不記得自己是誰,迷迷糊糊間有個女人帶著自己走了,穿過了好多東西,終于到了家,‘家’是什么?他不知道,當他來到一面雪白的鏡子前,看到了自己的樣子,他驚覺,原來“他”不是他,而是祂。
記憶四,他的眼前有一張巨大的人臉,它的眼中似是有話要說。那個人臉卷著一頭波浪長發(fā),口紅涂得不艷,大概是畫了個素妝,然而,這素妝中透露的溫柔卻帶上一分狡黠,輕揚的嘴角,帶著些許優(yōu)雅,然而,這種優(yōu)雅似是在暗示著什么。
記憶五,眼前什么也沒有,只覺得很冷,很痛,心里又痛又酸,耳邊刺耳的笑聲不止是開心還是嘲諷。雖然眼前無像,心中卻似乎已經(jīng)設(shè)定好了,一群小孩正圍著他,不知在做些什么。
……
各個“林毅”腦中都出現(xiàn)了各種記憶,一時間他們慌亂起來。“他”是祂是他還是她?他到底是誰?他究竟在什么地方?哪一個才是他產(chǎn)生的記憶?還有,他是人嗎?無數(shù)個問題在“林毅”腦中涌出,許久,他都未能搞清楚,眼前一片紛亂,“林毅”靜默,有人嘗試在地面上寫了一行字:你們是“我”嗎?
一時間,所有林毅都靜默了,他們腦中也多出了這行字。隨后,又有人寫了,“什么意思?”“我們的記憶是相通的,我覺得我們可能是又同一個人分裂出來的,如果是這個假設(shè),那么那個人的意識應(yīng)該還連貫著,所以他沒死。”寫字的第一個人講話了,其他人通過記憶獲取到信息?!坝腥擞浀米约航惺裁疵謫??”全場再次靜默,“我叫淮疏。”“我目前也是淮疏?!薄拔也恢馈薄拔液孟駴]有名字吧?”一連串的回答響起,很快,又陷入一片沉默當中,第一個寫字的人似乎驚詫,“我好像也是淮書?!蓖蝗唬硪粋€聲音響起,“你們都是哪個‘shu’?。俊?/p>
“樹葉稀疏的疏。”“書本的書?!薄笆嬲沟氖妗!薄笆缗氖纭!币魂嚦臭[過后,總結(jié)下來,大家的名字并不相同,但都是“shu”?!拔覀兪侨藛幔俊薄翱赡苁恰薄拔矣X得不是。”眾人再次陷入沉默。林一聽著,他無法發(fā)聲,更無法行動,具體來說,不是“他”,而是“它”。
作者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