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游擊隊員

第1章

小游擊隊員

這是一九三五年夏天的事。

紅軍主力長征以后，蔡溪的回鄉(xiāng)地主、民團(tuán)鬧得很兇，收租，奪田，殺害革命群眾，甚至把我們的革命家屬也弄到外地去販賣，欠下了人民好大的一筆血債。特別是自從那里駐上了白匪李玉堂第三師的一個排以后，白鬼子更加猖狂，“業(yè)主團(tuán)”團(tuán)長孫遜軒還揚出話來：“石頭過刀，人要換種”??要把這塊革命根據(jù)地的人民斬盡殺絕?！境烧Z：運用成語簡潔凝練地將白鬼子的兇狠展露出來?！繛榱舜驌魯橙说臍庋妫o革命群眾報仇，我們游擊隊決定來一次長途奔襲，消滅這一股匪徒。這樣，不但可以壯大紅軍游擊隊的聲勢，而且能解決一部分武器彈藥的問題。

當(dāng)時，就我們的力量來說，這就算打大仗了。敵人防備得很嚴(yán)，村子四周筑起了高高的圍墻，隔不遠(yuǎn)就是一座炮樓，強(qiáng)攻硬打是不行的，所以先要摸清敵人的虛實，才好動手。

于是，這個任務(wù)就落在我這個偵察班長的身上了。

從我們游擊隊住的山上到蔡溪足有七十里路，我天不亮就動身，繞著荒僻無人的山林小道往蔡溪方向走。因為山路不好走，又加上在山上呆的時間長了，吃不飽睡不好，身子有些虛，走了約莫四十多里路，就氣喘汗流，邁不動步了?？纯刺焐€沒有過午，便決定先找個地方歇歇，正好，前面不遠(yuǎn)有一個破山神廟，我奔了過去，四下里溜了一眼，看看沒人，推開破山門，一步闖進(jìn)去?！緞釉~：“奔”、“溜”、“推”、“闖”幾個動詞的連續(xù)使用形象生動地描繪出“我”動作的連貫與迅猛?！恳补治掖笠??經(jīng)歷的風(fēng)險多了，凡事總有點不大在乎。誰知這一下子可碰上事了：山神像前的臺階上坐著一大堆人，清一色的灰皮??都是白匪保安團(tuán)的兵。當(dāng)中幾個家伙正在推牌九呢，迎門坐的一個，歪戴著帽子，嘴角上叼根煙卷，兩手捧著黑黑的兩張骨牌，眼睛瞪得有牛眼大，正喊著：“粗??”

這些家伙大概猜到我的來路，一個個都慌了，有的趕快搶錢，有的往起站，有的忙著抄家伙。我一看這陣勢，知道混不過去了，爽性干個痛快，便伸手拔出駁殼槍來，朝著人密的地方猛掃了一條子。然后回身竄出山門，一邊換著彈夾，一邊就往荒山里跑。

跑出了約莫一里多路，后面白鬼子追上來了，子彈“嗖嗖”地從我身邊擦過，打得樹葉子撲拉撲拉直往下掉，打得石頭一陣陣冒白煙。看看追的是越來越近了。我剛想停下來頂他們一陣，忽然覺得左臂一熱，頓時眼前發(fā)花，腿也軟了，腳下像踩著棉花似的??壞了，負(fù)傷了?！緢雒婷鑼懀鹤プ“坠碜拥膬疵鸵约白约贺?fù)傷的處境，表現(xiàn)出自己面臨的危險局面?！俊安还茉趺粗膊荒茏屇銈冏チ嘶畹?！”我把槍往腰里一插，伸手捂住傷口，又緊跑了幾步，望著一個崖頭，一側(cè)身子栽下去。只覺得身子底下被石塊狠狠地墊了一下，接著沿著山坡直滾下去。

開始，樹枝劃臉，石塊碰腰，還覺得痛；后來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不知滾了多久，身子猛一震，才停住了。我定了定神，睜開眼一看，原來被一叢小樹擋住了。撥開樹枝往下看，離溝底不遠(yuǎn)；往上看，上面是約有二三百米高的一片山坡，再往上是一段筆陡的崖頭，因為被那塊光崖?lián)踔?，看不見什么，只聽見白鬼子在上面嗷嗷亂叫。

我把槍掣在手里，在樹叢里臥倒，心想：反正是跑不了啦，你敢下來，就干掉你！這時，身后樹枝子忽然刷拉刷拉一陣響。我一驚，連忙調(diào)轉(zhuǎn)身，用槍指著樹叢，低聲喊了聲：“誰！”

“叔叔，是我呀！”隨著，樹叢被撥開了，一個小孩的腦袋鉆進(jìn)來。這是個男孩子，大約有十二三歲，又黑又瘦的小臉上，嵌著一個尖尖的翹鼻子，頭發(fā)有二寸來長，亂蓬蓬的，活像個喜鵲窠。濃濃的眉毛下邊擺著一對大眼睛，烏黑的眼珠，像算盤珠兒似的滴溜溜亂轉(zhuǎn)。【外貌描寫：這段話抓住小男孩鼻子、眉毛、眼睛、等特點進(jìn)行描寫，充分體現(xiàn)出孩子的聰明機(jī)靈?！克麛D過樹叢，一步搶過來，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急忙忙地說：“快走，叔叔，白鬼子快下來了！”

還沒等我答話，他就把我受傷的左臂搭在他的肩上。當(dāng)時看看也沒有別的辦法，我便借著他的扶助，跟他繞過樹叢，踏著山石、樹根，往山溝底走；碰到難走的地方，我不得不把大半個身子靠在他身上，他挺著脖梗，吃勁地攙著我。在快到溝底的時候，小孩子一腳踏上了塊活石頭，石頭一滾，他噗的一聲摔倒了，我身子一閃，也隨著他滑下去，剛巧跌在他身上。我心里一陣難過，連忙伸手去扶他，他卻一骨碌爬起來，嚇得小臉焦黃，【神態(tài)描寫：對小男孩焦黃臉色的描寫，體現(xiàn)出他對“我”的擔(dān)心和關(guān)切?！侩p手抱著我的胳膊說：“叔叔，摔壞了吧！”我忙說：“沒有，倒把你壓壞了?！蔽矣置X門兒上碰的一個大包說：“到溝底了，我自己走就行了！”他搖搖頭不說話，只顧架著我又往前走。【動作描寫：“搖搖頭”、“不說話”等動作表現(xiàn)出小男孩成熟而固執(zhí)的性格特點?！?/p>

他像走熟路似的，架著我跨過一道小溪，鉆進(jìn)了一大片蓊郁的竹林。我們在竹林的深處，一片荒草叢里停下來。這里看樣子是他睡覺的地方，像小狗窠一樣鋪著一攤軟草，旁邊還放著一把破鐮刀，一個沒吃完的木瓜。他把我扶著躺在軟草上，說：“叔叔，你在這里藏著，白鬼子不會看見你的！”我只好躺下來。因為剛才一路緊趕，剛剛凝住的傷口又綻開了，血像小泉一樣冒出來。我正想找點什么包扎一下，只聽得嗤的一聲，他已經(jīng)齊齊地撕下自己的一條褲腿，動手幫我包起來。他一面包扎著，一面抓過那個木瓜殼來接著透過布層滴下來的血。我好奇地問他：“你接這血干什么？”

他一本正經(jīng)地說：“聽我媽說，人血是好東西。你淌了那么多血，把這血吃下去，能再長出血來，那就不要緊了?！?/p>

“傻孩子，你幾時見過吃人血的？”我憋不住笑了笑。他歪著頭望望我，大概知道我真的不會喝下去，看看手里那半木瓜殼的血，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傷口包好了。我側(cè)耳聽聽外面，崖頭上的敵人還在不住地呼叫。

孩子怔了一會，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也亮了起來，他急速地眨巴一陣眼皮，歪著小腦袋想了想，猛地站起身，說：“叔叔，你在這等我，我去去就來！”我一把沒抓住，他端著手里的木瓜殼，跑開了。跑了幾步，又回轉(zhuǎn)來，彎腰扒下我的一只鞋子，說：“叔叔，我拿去用用。你可別走，我一會就回來?。　闭f著像只小兔子似的鉆出竹林，不見了?！颈扔鳎罕扔餍揶o的使用形象地表現(xiàn)了小男孩的敏捷靈活?！?/p>

孩子的舉動太突然了，竟使我不知怎樣才好。他干什么去了呢？萬一被白鬼子碰上可怎么辦？……我越想越不放心。我爬了起來，扶著竹竿走到竹林邊上，隱在一叢小樹后面，把槍機(jī)扳開，向著白鬼子在的地方望著。

太陽偏西了，孩子還不見回來。這工夫，白鬼子看看崖下沒有開槍，已經(jīng)把人一個個用綁腿吊下來，左張右望地走到了山坡上。我的心緊張起來：那孩子哪里去了？我舉起了槍。但白鬼子們似乎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低著頭找了一陣??大概是看我壓的草印和血跡吧！可是他們并沒有往這邊搜索，甚至連向這邊望一眼都沒有，卻徑直往相反的方向走下了溝底。因為被一片小樹林擋著，看不見他們在干些什么，難道那個孩子已經(jīng)躲起來了么？我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挪到一塊便于射擊的地方四外一望，真怪，白鬼子們沒有在溝底停留，卻爬上了對面一個山包，停了一下，又轉(zhuǎn)到山包后面了。

我遲疑地走進(jìn)了竹林，想在這奇怪的野孩子“家”里待一會，如果見不到他，就離開這地方。我剛走到草鋪附近，忽然看見一個小草堆在動。走近前一看，是他！他頭上頂個草圈，身上掛著一片茅草簾子，像個大刺猬。他眼里噙著淚水，正到處找我呢。見了我，連忙扔掉草簾子跑過來，用責(zé)備的口氣說：“叔叔，你到哪里去了？叫我好找！”

我也像看到了久別的親人一樣，趕忙抓住他的一只小手。我望望他，他的模樣大變了，衣服被撕破了，臉上、手上劃了幾道血口子。我奇怪地反問他：“你干什么去了？”

“糊弄鬼嘛！”他說，“我把你的血印子用沙土蓋了蓋，把你滾下來壓的草扶了扶，又在別的地方照你的樣這么一滾，”他得意地做了個打滾的姿勢說，“把草壓倒了，白鬼就不往這里找你了?！?/p>

“多懸乎，要讓白鬼看見了……”

“我人小，有草擋著呢，再說，還有這，”他指指腳下的那身自制的保護(hù)衣，笑著說：“我怕他們找迷了路還要亂搜，就跑到那邊小山上去，把你的血撒在顯眼的石頭上，一直撒到那條溝邊，又把一塊大石頭順著血線推下去。叔叔，我把你那只鞋也扔在溝邊上了??我們在家捉迷藏都是用這辦法呢。就是……你穿什么哪？……”【語言描寫：通過對話交代了小男孩跑走之后的行為，體現(xiàn)出人物的機(jī)智勇敢?！?/p>

我哪里還管什么鞋子，我在想：這會工夫，孩子辦了多么大的事啊。我激動得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后，只問了一句：“你不怕嗎？”

他得意地沖我擠擠眼睛說：“怕什么？我還跑到白鬼子面前裝著采蘑菇呢！白鬼子問我：‘看到人過去沒有？’我說：‘是個穿青布小褂的嗎？往那邊山梁上跑了。’我躲到棵大樹上看著，白鬼子還真往山那邊找去了呢！嘻嘻！”說完，他放聲笑了。我望著他那副天真的笑臉，被他這個大膽、聰明的舉動激動著，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噎在嗓眼里，一時竟找不出什么話來說了?！拘睦砻鑼懀和ㄟ^描寫自己復(fù)雜的心理活動，表達(dá)出“我”對小男孩的肯定和感激?！看撕镁?，我才拉住他的手，感激地說：“小兄弟，多虧了你?。　?/p>

我一說這話，他倒有些難為情了，低著頭，往我跟前偎了偎，輕輕地摸著我的胳膊，搭訕著把話岔開。他問我：“叔叔，這里還痛不痛？”

我說：“不痛了！”因為止住了血，也真的不痛了。

他不相信地?fù)u搖頭：“你別哄我啦！割茅草不小心把手劃道小口都要痛好幾天，打了那么大個窟窿還能不痛？你是紅軍叔叔，能熬得住就是了！以前我們童子團(tuán)員給受傷的紅軍叔叔喂開水，那些叔叔像你一樣，傷得那么厲害，連哼都不哼一聲?！?/p>

“真是不痛！”我笑了笑，憋不住逗了他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是紅軍？說不定我是壞人呢！”

“不，你是紅軍，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由得把自己打量了一下，為了偵察的方便，我換了便衣，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紅軍的記號。

“騙了別人，可騙不了我！”他很得意地說，“我正在這林子外邊的一棵樹上摘木瓜吃呢，猛聽得槍響，就看見那一大群白鬼子追你。我可不傻，白鬼子那樣的壞家伙，追著打的人還能是壞人？”

“可也不一定是紅軍呀！”我故意地說，心里卻很高興這孩子的機(jī)靈。

“你有槍呀，老百姓還能有槍？我看你一回槍，白鬼子就倒下了兩三個，我真高興極了?！?/p>

他滔滔不絕地說起來，說我怎樣從崖上栽下來，他怎樣跑過去……聽他講著，我眼里仿佛看見這個瘦骨伶仃的孩子，為了救一個他心目中的好人，冒著生命的危險跑到敵人鼻子底下去的情景。

他又說：“以前，在我家里住著很多紅軍，他們真好，領(lǐng)著我摸雀子，教我識字，講故事給我聽，還給我用子彈殼兒做了枝小手槍哪?！薄菊Z言描寫：小男孩的話側(cè)面交代了他和紅軍交往的過程，解釋了他對紅軍懷有深刻感情的原因。】說著，他又調(diào)皮地眨眨眼睛，用小指頭戳著我的額角說：“你是紅軍叔叔，瞞不了我，看，你這兒還是白的呢。以前那些紅軍叔叔們也是這樣，他們說是戴八角帽太久了，太陽曬不到這里。你也戴八角帽是不是，叔叔？”

經(jīng)他一說，我下意識地摸了摸額頭，可怪我粗心，化裝的時候，倒把這地方忘了。這孩子可真機(jī)靈啊！我不由得也哈哈笑起來。誰知一笑把干燥的嘴唇綻開了，血流了出來，我連忙用舌尖舔了舔。

他望了望我的動作，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說：“叔叔，你渴了吧，我去弄點水你喝！”

“不，受了傷以后喝水不好?！?/p>

他愣愣地望我一會，又問：“吃果子呢？”

他看我沒有反對，忙把我輕輕地放在不知什么時候捆好的一捆茅草上，一躬腰鉆進(jìn)草里不見了。過了一會，他又從草叢里鉆出來，衣兜里兜著一大堆楊梅。他把楊梅倒在草上，挑了幾個自己嘗了嘗，然后揀出肥大的，摘凈上面的草刺，很仔細(xì)地填進(jìn)我的嘴里。【動詞：“鉆”、“兜”、“挑”、“摘”等動作的描寫體現(xiàn)出小男孩的機(jī)靈和對“我”的關(guān)心與照顧?！刻鹛鸬膸c酸味的楊梅汁順著我的嗓眼流進(jìn)肚里，真好吃??！

等我吃了幾顆楊梅以后，他又從懷里掏出一個芭蕉葉包包遞給我：“叔叔，你一定餓了，吃點肉吧！”

“吃肉？”這倒把我弄糊涂了：在這深山里，一個小孩子能弄到什么肉？我驚奇地接過那個包包，打開一看，是兩只燒熟了的鳥雛兒，有一只已經(jīng)撕去了一半，大概是孩子自己吃掉了，那鳥雛的毛也沒摘干凈，燒得生一塊熟一塊，但卻散發(fā)著撲鼻的香味。

孩子見我沒吃，以為我嫌不好吃呢，就說：“叔叔，這是我昨天才從樹上摸下來的，很新鮮。要是有點鹽巴蘸著，才好吃呢?！闭f著，動手撕下一塊大腿肉送到我的嘴邊。

我口里噙著鳥肉，眼里卻噙著淚，【神態(tài)描寫：“噙著”表現(xiàn)出“我”對小男孩的感激?！啃睦镎f不出什么滋味。這是多么好心的一個孩子呀?？墒莿偛乓魂嚸y，我還沒來得及問他的來歷呢，我問：“你怎么跑到這大山里來啦？”

“找紅軍游擊隊！”他回答得很干脆。

“找游擊隊干什么？”

“當(dāng)紅軍！”

“怎么只你一個人，你爹媽呢？”

他怔了一霎，一下子撲到我懷里，抽抽噎噎地說：【動作描寫：對小男孩一連串動作的描寫，表明問話觸到了他的傷心事?！俊暗瑡?，沒有了……紅軍叔叔，替我報仇??！”說著嗚嗚地哭起來。我慌忙抱住他，摸著他那亂蓬蓬的頭發(fā)，安慰他，我說：“小兄弟，有什么事對我說好了，我一定幫助你！”

他慢慢止住了哭聲，俯在我的肩膀上，斷斷續(xù)續(xù)地談起了自己的經(jīng)歷。

這孩子姓陳，叫樟伢子，家住在離蔡溪不遠(yuǎn)的松茂。今年春天，他父親掩護(hù)了一個從長征路上回來的紅軍傷員，后來被白鬼子發(fā)現(xiàn)了。那個傷員一腳踢倒了個白鬼，當(dāng)時就犧牲了。他的父母就被抓到蔡溪孫遜軒的土牢里。當(dāng)時他在外邊玩，被鄰居李大媽藏起來，才沒被抓去。他父親被打斷了肋骨，母親也被折磨得半死，第二天，就被拉到村外，當(dāng)著村里群眾的面被殺害了。這個十二歲的孩子得到這個消息，就在半夜里，偷偷逃進(jìn)深山，來找紅軍。

“我跑了一個多月，山山洼洼都跑遍了，也沒見到一個紅軍叔叔！累了，就在茅草里睡覺，渴了，喝點泉水，餓了，就摘點野果子或是上樹掏個鳥雛、雀蛋燒燒吃。我下了狠心，找不到紅軍，我也不回去！我要給我爹媽報仇！”

山風(fēng)掠過竹林梢頭，簌簌作響。這響聲和孩子的傾訴一道從我的心上爬過，我覺得我的心在緊縮，眼睛也不知什么時候潮濕了。【擬人：“爬”字生動地描繪出風(fēng)聲和孩子的傾訴給“我”帶來的感觸，孩子凄涼的遭遇讓人心生同情?！恳恢钡胶⒆又v完了，我仍然緊緊地抓著孩子的手。我沒說什么。安慰他嗎？有什么話能夠給他安慰呢？最好的安慰，是回答他的要求，打下蔡溪，給孩子的父母、給死難的烈士們報仇！

我輕輕地抹去了他臉上的淚珠，輕聲地但又是果斷地說：“小兄弟，我們游擊隊這就要打蔡溪，給你的爹媽報仇了！”

“真的？”孩子驀地昂起頭，眼里閃出興奮的光采。他把小拳頭捏得緊緊地說：“叔叔，帶我到游擊隊去吧，我也當(dāng)個紅軍，殺白鬼子！”

我望著他那剛毅的神色，心想：現(xiàn)在不能帶他到游擊隊去，但也不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荒山野洼里，倒不如帶上他，既失落不了，也是個幫手?！拘睦砻鑼懀和ㄟ^“我”內(nèi)心活動的描寫，既交代了帶走小男孩的原因，又推動情節(jié)的發(fā)展?！课蚁蛩c點頭，說：“好，我?guī)夏悖贿^不是上游擊隊，是到你的家鄉(xiāng)去，到蔡溪……”

話還沒說完，他的臉色刷地一下變了，猛地掙開我的手，驚訝地又帶些敵意地望著我。

我知道他是誤會了，忙說：“小傻瓜，你看我為什么不穿紅軍衣服？你知道我是干啥的？偵察，懂不懂？你跟我一道，偷偷地到蔡溪去，看看白鬼的虛實，把情況報告給游擊隊，然后……”我把手一張，作了個消滅的姿勢?！岸畣幔俊?/p>

他高興地嚷道：“懂了懂了！”停了一會，又怯生生地問：“你受了傷怎么能走？”

我說：“我剛才不是走過么？來，你扶我起來，再走走試試?！?/p>

他順從地把腦袋鉆到我的腋下，我慢慢立起身，扶著他試著走了幾步，行，傷口雖然有點疼，但腿腳還是靈便的。我說：“好，小兄弟，動手準(zhǔn)備吧！弄根竹杖，弄點樹皮，弄根繩子來?！?/p>

不多會，我用木棉樹皮扭成了一條粗粗的繩子，圍在腰里，又打了雙草鞋穿上，拄著竹杖站起來，把槍拎在手里。

看看收拾停當(dāng)，他又像只小貓一樣，爬上一棵又高又大的竹子，在梢頭向四下里望了望，然后迅速地滑下來，架起我的胳膊，【比喻：用“小貓”來比喻小男孩，體現(xiàn)出他的靈巧和靈敏。】說：“叔叔，沒有人，走吧！”

這二十多里路，我們直走到天黑。每走一段，樟伢子就爬到高處或者攀上樹梢，看看沒有動靜，才能再走一段。走平些的路時，我拄著竹杖；爬山時，樟伢子架著我；碰到崖頭，他先爬到上面，把木棉皮繩子拴牢，再托著我攀上去。我的傷口雖然一陣陣鉆心的疼，但有樟伢子盡心竭力地照顧著，也能挨得過去。我們歇歇走走，走走歇歇，到了蔡溪，月亮已經(jīng)升起老高了。

我們在山坳里把自己身上又收拾了一下，樟伢子還特地又把我的傷口包扎了一下。臨下山坡，我告訴他應(yīng)該注意的事，囑咐他：“樟伢子，要是碰上倒霉的事，我掩護(hù)你，你就趕快跑?！?/p>

“我不！”他把嘴一噘，“我要跟你在一塊！”

我說：“你不是要當(dāng)游擊隊員么？紅軍游擊隊是有紀(jì)律的，你這也不，那也不，哪能當(dāng)游擊隊員呢？”

他慌了，連忙拉住我的胳膊說：“我聽話，叔叔。只要能當(dāng)個游擊隊員，你叫我干啥我干啥！”

“對，這還差不多。”我笑笑說。

我倆偷偷地下了山坡，鉆進(jìn)一大片甘蔗田里，順著地垅，一步步靠近了蔡溪莊。我爬到地頭上觀察起來。也算我們好運氣，舊歷六月十二三的月亮，把敵人的工事照得清清楚楚的，兩人多高的圍墻，墻上隔不遠(yuǎn)一個小崗樓，崗樓上還有白鬼子來回走動；圍墻下面是一道圍溝，溝外邊還拉了一道鐵絲網(wǎng)?！经h(huán)境描寫：對月光下崗樓和圍墻等環(huán)境的描寫，體現(xiàn)出鬼子戒備的森嚴(yán)?！客高^圍墻垛口，還可以看到村里的大樹和幾處樓房的房頂。我找著北極星，判斷了一下方位，決定畫一張地圖。我從貼胸的衣袋里掏出鉛筆頭和幾小張麻紙。糟糕，紙被血一濕，揉成黏黏的一團(tuán)了。這可怎么辦！我正焦急地渾身搜摸，想再找出點紙頭來，樟伢子伸過頭來了，嘴巴貼在我耳朵上：“怎么啦，叔叔？”

“想畫張地圖，紙壞了?！?/p>

“我有，你看這行不？”略停了一會，他說。接著把那一只褲腳撕開，拿出一張紙遞給我：“這是我家遭事的時候，大媽看我人小不顯眼，讓我藏著的。”

我接過來，映著從甘蔗梢頭射進(jìn)來的稀疏的月光一看，模糊看出那是張打土豪分田地時候發(fā)給分得土地的農(nóng)民的“耕田證”。我心里不由得一熱，也顧不得細(xì)看，就翻轉(zhuǎn)來在上面畫起來，畫好了地形，標(biāo)上了記號。

我倆借著甘蔗田和香蕉園子掩護(hù)著，從北面到南面，繞村子看了個遍。三星還沒到中天，我們就把外部的地形看完了，甚至連從哪個方向攻，從哪里運動部隊，我也都謀劃好了，畫到了圖上?，F(xiàn)在，只要看看壕溝里有沒有水，有多深就行了?？墒悄氰F絲網(wǎng)空隙怎么爬得過去？我想起樟伢子，就拉了他一把，說：“你去辦一件事好不好？”他立刻應(yīng)道：“好??！”這一來，我倒又猶豫起來了：在這明光光的月亮底下，通過毫無遮蔽的空地，去鉆鐵絲網(wǎng)，萬一暴露了目標(biāo)可怎么辦？越想越下不了決心。【心理描寫：內(nèi)心的想法體現(xiàn)出“我”急于完成偵查任務(wù)而又擔(dān)心小男孩安危的兩難處境，為下文埋下伏筆?！空霖笞蛹绷?，扳著我的肩膀追問道：“快說呀，叔叔。”我說：“你去看看那壕里水有多深，不過要當(dāng)心，別叫白鬼子看見！”他一邊高興地說：“我去我去，”一邊就往前爬，我一把拉住他，劈了幾個甘蔗葉子，扎了個大草圈，四周插上甘蔗梢子，給他戴上，把我的竹杖遞給他。趁著一陣風(fēng)來，我把他輕輕一推，孩子躥出地頭，平地一躺，一溜風(fēng)地向溝沿滾過去。他那個輕快勁，真像被風(fēng)吹起的一個草團(tuán)團(tuán)，神不知鬼不覺地靠上了鐵絲網(wǎng)。我在地頭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成語：成語的使用表現(xiàn)出“我”對小男孩的關(guān)切和擔(dān)心。】：好，鉆進(jìn)去了；好，爬到溝沿上了；好，下溝了……

就在這時候，在他爬去的方向，“刷拉拉??”傳來了一陣響聲。這響聲并不大，卻震得我的心噗騰騰地跳起來。他大概一腳踏到虛土上，順著溝邊滑下去，帶起的土塊刷刷地響著、滾進(jìn)了水里。崗樓上敵人的哨兵聽到了聲音，亂咋呼起來：“干什么的！干什么的！”我嚇得滿頭是汗，抓起槍，剛要起身爬過去營救他，忽聽得溝底里“汪，汪汪”傳出了幾聲狗叫。我聽得出這是樟伢子干的，但他叫得那么像，把白鬼子的哨兵倒騙過了??大概南面的溝沿背陰，他們也看不清吧??哨兵罵罵咧咧地走了過去。我卻從心里笑了：好聰明的孩子呀！

哪知道事情并沒有過去，他這一來，倒把真狗也撩醒了。村里村頭的狗，一只、兩只、十幾只……接連不斷地叫起來，有兩只野狗竟然直奔樟伢子待的那地方狂咬起來。這下子使得白鬼子也警覺了，兩三支手電一齊往壕溝里打過來。我望見一個家伙趴在圍墻上，探出半截身子，喊了聲：“有人下到溝底了！”槍栓嘩啦一聲，推上了一顆子彈。

樟伢子終于被發(fā)覺了。決不能讓孩子受傷害！我順手舉起槍，對著那家伙的腦袋扣了扳機(jī)。那家伙槍還沒扣，就連人帶槍一齊栽下墻去。接著，我看見樟伢子鉆出鐵絲網(wǎng)，往我這里跑過來。敵人的槍也向著我們待的地方射擊了。

我也忘了傷口疼了，抓住他的胳膊往前推著擁著，用身子擋著他，順著甘蔗田就跑。跑了不遠(yuǎn)，我聽見圍門“克郎”一聲開來??敵人出動了。

我拉著樟伢子一氣跑到一條土溝里，直覺得傷口像烙鐵烙著似的，渾身發(fā)虛，再也跑不動了?！颈扔鳎哼\用比喻的修辭手法，形象地傳達(dá)出傷口帶來的不適，表明處境的危險?！课野阉礁埃旬嫼玫牡貓D塞到他手里，急促地說：“走，趕快把它送給游擊隊?！?/p>

他一把揪住我的衣服：“我不！……”

我聲調(diào)十分嚴(yán)厲地說：“干什么！又說這話了？樟伢子，聽班長的命令！”我壓低了聲音，告訴他：“一直往東走，跑到斜井山底下，到沙子圳去，找到一個賣油茶的姓馮的老頭，把地圖交給他，你說偵察班長黃光亭要他把你送上山去。見了支隊長，你把你看的壕溝的情況報告他，別的，這地圖上面寫清楚了。記住，無論如何要送到！”

我看他還有些舍不得，我心里也升騰起一股痛愛的感情。我把他摟到懷里，臉貼臉親了親他，說：“好孩子，聽叔叔的話，到山上好好干，好好學(xué)習(xí)！給你爹媽報仇，也替我報仇！”

他像癡了似的，沒有說什么，擦著眼淚把我的傷口摸了摸，把地圖往褲腰里一掖，順著溝撒腿就跑了。

我把最后一條子彈壓進(jìn)彈槽，俯在溝沿上射擊起來。我盡量把敵人的注意力往我這邊引，敵人也毫不放松地往我這里迫近。我一連打出了八發(fā)子彈，撩倒了三個敵人，這工夫，我估計樟伢子能鉆進(jìn)山了。我又打倒了撲上來的一個白鬼，然后調(diào)轉(zhuǎn)槍口，對準(zhǔn)自己的太陽穴?！緞幼髅鑼懀和ㄟ^一系列的動作描寫，體現(xiàn)出“我”對敵人的仇恨和寧死不屈的英勇?！课业氖种竸傆|到槍機(jī)，只覺得后腦重重地挨了一擊，轟的一聲，便失去知覺了。

當(dāng)我被一桶冷水潑醒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兩臂被緊緊地捆著，躺在監(jiān)牢里。

在這個黑暗的土樓里，我整整被關(guān)了三天。這三天里，我受到了一個革命戰(zhàn)士落到敵人手里以后可能受到的一切折磨。我身上已經(jīng)被打得沒有一塊好地方了，到處是青一塊紫一塊，血塊把衣服都粘住了，肋骨被打斷了一根，原來胳膊上的傷口也發(fā)炎化膿了。在這里，我所能做的只是在神志清醒的時候，勉強(qiáng)爬起來，倚在惟一的小窗口上，望望遠(yuǎn)處的山峰，吸幾口新鮮空氣?，F(xiàn)在，痛苦、死亡已經(jīng)不算什么了，我只是擔(dān)心一件事：樟伢子是不是找到了游擊隊？情報是不是送到了？另外，我又想起，前天他們提我去審訊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孫遜軒家大門前突出兩個角樓來，上面還有一挺花機(jī)關(guān)?！拘睦砻鑼懀和ㄟ^寫“我”對小男孩以及部隊進(jìn)攻的擔(dān)心，塑造出革命英雄崇高無私的形象?！窟@是我的地圖上沒有的；同志們在攻擊孫家院子的時候，說不定要吃它的虧。要是因為偵察不仔細(xì)而使同志受傷亡，我心里怎么得安？

第四天的上午，我照例又倚到窗子上了。猛然，我吃了一驚：窗對面一家房檐上趴著一個孩子，正俯下身在掏家雀子，不時地抬起頭往這邊張望；他抬起頭時，我發(fā)現(xiàn)不是別人，正是樟伢子。我倆只隔一條小胡同，幾乎伸手就夠得著。我看他神情很疲憊，眼皮浮腫著?！旧袂槊鑼懀骸捌v”和“浮腫”寫出了小男孩為完成任務(wù)歷經(jīng)的波折，為下文埋下伏筆?！慨?dāng)我倆目光相遇的時候，他高興得張了張嘴，差點喊出聲，腳底一蹭，人也差點從屋頂上掉下去。他臉沖著我，把手向東一指，兩手朝我比量了個方塊兒，點了點頭。

我正要作點表示，哨兵腳步重重地游動過來了。我向他使了個眼色要他躲開，他卻沒有動，又彎腰把手插進(jìn)墻洞里掏雀子了，一面掏著一面尖著嗓子唱起兒歌來：

日頭落山莫心慌，

夜里沒日有月光，

月亮沒哩有星子，

星子落哩大天亮。

他一連唱了兩三遍，唱著，還不住地拿眼角瞟我。其實他的意思我早明白了：情報送到了，戰(zhàn)斗大概在明天拂曉時進(jìn)行。我的心事放下了一半，但還有孫家院子的情況呢，我用手向?qū)O家院子指指，又指指哨兵。他惶惑地望著我；我也很苦惱，怎么告訴他呢？我望望被手銬銬住的手腕，想找塊破瓦片畫給他看?？墒钦伊艘蝗σ矝]找到，再抬頭來看，他卻不見了。

不一會，我又聽見他的聲音了，原來他已經(jīng)下到我這牢房門前，在逗弄看守我的那個哨兵。只聽他尖著嗓子，對那個哨兵說：“你這么一大把錢，都是搶的吧？分給窮人點行不行？”大概那個哨兵正在數(shù)錢。我想，這孩子一定要吃苦頭了。果然，就聽得“啪”的一響，樟伢子挨了一個耳光，緊跟著就聽見他罵著：“你這個狗東西，還敢打人……”隨著喊聲，我又聽見一陣跑步的聲音，哨兵一邊追趕，一邊扯著喉嚨罵：“揍死你這個小崽子，把錢給我……”

我心里又是著急又是生氣，不知道樟伢子為什么要惹這一場是非，萬一叫人抓住，可不壞了大事？【心理描寫：“我”對小男孩的擔(dān)心和下文小男孩計謀得逞的對比突出他的聰明機(jī)智?！课阴谄鹉_跟向窗外望去，只見孩子像只小兔子似的飛快地跑著，隨手把錢零零碎碎地扔在后面。那哨兵又想抓住孩子，又舍不得丟了錢；他又得揀地上滾著跳著的銅元，又得抓空中飛舞著的票子。轉(zhuǎn)眼間樟伢子跑出了好長一截路。等哨兵從忙亂中想過來，舉槍瞄準(zhǔn)的時候，孩子早拐進(jìn)一條小巷不見了。

我正看著那哨兵手忙腳亂地揀錢呢，猛聽見一聲低微而又急促的聲音：“叔叔，有，有什么事，快，快，快告訴我！”

我一扭頭，是樟伢子，他剛剛爬上對面的屋頂，累得氣還沒喘過來呢。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使的是調(diào)虎離山計呀！多聰明的孩子！我顧不得夸獎他，一口氣把情況說了說。他壓了壓氣說：“隊伍已經(jīng)到了扇子山了，今晚就有人混進(jìn)來，明天一早干！”

我點點頭，又不放心地望望那哨兵，那家伙還在上上下下地忙著揀錢呢。我催促他：“這里太危險，你快報告去吧！”

他沒理我，又問：“叔叔，他們打你打得厲害么？”

“不要緊?！蔽覔u搖頭。

“你又哄我了！他們一定打你，一定……”剛才他被哨兵打得那個樣子，一滴眼淚也沒有，現(xiàn)在眼淚卻順著那個小翹鼻子嘩嘩地流下來?！旧駪B(tài)描寫：之前的沒有眼淚和現(xiàn)在的嘩嘩流淚兩個動作的對比，突出了小男孩對“我”的關(guān)心和擔(dān)心?！课倚那楹芗樱徽f真的我也想多和這個可愛的孩子多待一會，可是那哨兵已經(jīng)往這邊來了。我只好說：“快去！那家伙來了。”

“好！明天早晨我來接你！”他隨手摸出兩塊東西朝我這邊窗洞里一扔，又向我留戀地望了一眼，就爬到屋脊背后去了。我低頭一看，扔過來的是兩個燒紅薯。

從白天到天黑，從天黑到半夜，一天過去了。好難熬的一天??！我簡直說不出這一天里想了些什么，一會兒計算著幾個鐘頭以后部隊就要打進(jìn)來，一會兒又怕部隊在突破圍墻或者攻擊孫家大院時吃虧，一會兒又想到堅強(qiáng)、機(jī)靈、救過我的性命的樟伢子?！u叫的時候，我的傷口又發(fā)作了，頭暈眼黑，我不得不躺下來。剛躺好，“轟！轟！轟！”幾顆手榴彈在南面爆炸了，接著槍聲就在村子里響起來，沒問題，部隊順利地突破圍墻了。我掙扎著爬近窗子，向外?望。正南方向圍墻上，閃著手榴彈炸起的火光。窗前，白匪兵、保安團(tuán)雜亂的人群，提著槍，有的連衣服也沒穿好，像沒頭蒼蠅似的在牢房旁邊竄來竄去。【比喻：將混亂的人群比喻成“沒頭蒼蠅”，形象地寫出匪兵雜亂無章的狼狽?！刻貏e使我驚奇的是，孫家大院里燒起了沖天大火，火苗卷著木棒、碎草，飛揚在天空，白匪這個核心據(jù)點是失效了。我斷定，這準(zhǔn)是樟伢子把情況報告給游擊隊，我們的隊伍把它拿下來了！

我正高興呢，忽然鐵門哐啷打開了，我們二分隊長一步跨過來。走在后邊的樟伢子一蹦撲到我身上：“叔叔，你活著！”

“活著哪！看不到革命勝利我能死？”我也高興起來。

二分隊長跑過來緊緊地拉著我的手，嘴里不停地喊著：“老黃呀老黃，你可受苦了！”隨著他彎下身來，給我打開了腳鐐、手銬。他倆一前一后攙扶著我，走出了監(jiān)牢。

奔襲的戰(zhàn)斗是不能久停的，我們很快撤出了戰(zhàn)斗。我被放到一副竹門搭成的擔(dān)架上，樟伢子緊跟在我的身旁。我問二分隊長：“孫家院子守衛(wèi)那么堅固，你們怎么就把它燒了？”二分隊長看看樟伢子笑著說：“這是樟伢子的功勞！我們找到村里一個可靠的群眾，就說是給孫家送稻草，把樟伢子捆進(jìn)草團(tuán)里，還帶了兩瓶煤油。……”【語言描寫：隊長的話側(cè)面補充了戰(zhàn)斗的經(jīng)過，再次強(qiáng)調(diào)了小男孩的機(jī)智和勇敢?！?/p>

樟伢子不等他說完，就搶著說：“叔叔，你看我現(xiàn)在能做個游擊隊員了吧？”

我還能回答他什么呢，這幾天來的情況，證明他不愧是個老根據(jù)地里生長起來的孩子，是童子團(tuán)的好團(tuán)員，他會在革命搖籃里成長壯大，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革命戰(zhàn)士的！我毫不猶豫地回答：“應(yīng)該說，你已經(jīng)是個游擊隊員了！”

真的，支隊長批準(zhǔn)了我的請求，從此我們游擊隊里又多了一個年小的但是能干的游擊隊員；不，應(yīng)該說是多了兩個，因為我這條命也是他救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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