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復(fù)奉命將裝有出云重蓮的盒子拿來,得到宮尚角的應(yīng)允后將它呈給三位長老。
“宮喚羽,你修煉的是什么功法,為何不用出云重蓮卻能突然大為長進?”
宮尚角質(zhì)問道,緩步走到他的面前,從懷里掏出一卷厚厚的案宗:“這兩年我一直在調(diào)查你,你私聯(lián)江湖大小門派,暗中結(jié)黨營私,干過的虧心事罄竹難書,如今在這些證據(jù)面前你可有什么話想說?”
“尚角弟弟看不慣我也不必如此心急地鏟除我,如今我連執(zhí)刃都不是,又有什么可以威脅到你的呢?”
宮遠徵忍不住怒道:“你這是狗急跳墻,惱羞成怒下反咬我哥哥,你先把出云重蓮的事情解釋清楚?!?/p>
“有什么可解釋的?”宮喚羽看了他一眼,神意自若道,“我知道遠徵弟弟一直不甘心辛苦培育的出云重蓮被我拿去,沒想到遠徵弟弟這么多年來一直耿耿于懷。但出云重蓮又非世間只此一朵,我也知道遠徵弟弟的本事可以再新培育更多的出云重蓮,怎好隨便拿出一朵就說是被我當(dāng)年拿走的那朵?”
“是啊,”雪長老打開盒子看了一眼,“尚角你如何證明這朵不是遠徵新培育的出云重蓮,而是當(dāng)年給喚羽的那朵呢?”
宮遠徵臉色漲紅,沒想到宮喚羽能如此不要臉,急得就要沖上前去和人對峙:“你少要狡辯!這朵出云重蓮就是當(dāng)年被你拿走的那朵,這幾年我常不在宮門,哪有時間培育新的出云重蓮?!?/p>
宮尚角拉住宮遠徵把他輕輕拉了回來。
“長老放心,自然是有人證?!睂m尚角看向金復(fù),吩咐道,“把賈管事帶上來。”
隨即賈管事被金復(fù)壓上大殿,他跪在地上,低著頭不敢看任何人。
宮遠徵眉尖一挑,趾高氣揚道:“賈管事的兒子重病,宮喚羽便用出云重蓮買通他替自己賣命,但是好巧不巧他兒子的病我會治,正好就把這出云重蓮討要了回來?!?/p>
宮尚角看向殿堂上的三位長老,將記錄了部分宮喚羽結(jié)黨營私行徑的卷宗放到他們面前的案臺上:“如今人證物證具在,宮喚羽修習(xí)邪術(shù),謀取無量流火,是何居心也該徹查清楚。”
“我哥哥才沒有修習(xí)邪術(shù)!”宮子羽急得大叫。
他大步走到跪在中間的賈管事面前,眼睛卻狠狠瞪著宮遠徵:“賈管事,真相到底是什么,你把之前與我說的話再和所有人說一遍吧?!?/p>
賈管事抬頭看了一眼宮遠徵,那一眼里包含了很多種情緒,有畏懼、有祈求、但更多的還是愧疚。
宮遠徵對上他目光的那一瞬大腦里如斷線般“嗡”了一聲,臉色頓時變得鐵青。宮尚角注意到宮遠徵臉色的變化,一種不好的預(yù)感驟然涌上心頭,他給金復(fù)比了手勢讓他把賈管事帶下去。
但是宮喚羽卻手疾眼快地按住了賈管事的肩膀,溫和的語氣像是在安慰:“您別擔(dān)心,如今三位長老都在這,你就實話實話,誰的威脅都不用怕。”
賈管事猛地抖了抖,撲身伏倒在地,重重地磕了幾下,不知道是給誰磕的,像是沖著宮遠徵的方向。
“老奴……老奴不敢說謊,家中犬子從未有過重病,”他咬著牙,眼里一滴淚掉在大殿的地板上,“更沒有見過什么可以救命的奇花?!?/p>
宮遠徵驚怒不已,恨斥道:“你這忘恩負義的混賬東西!你放什么狗屁!”
他朝賈管事?lián)溥^去,刀刃同時出鞘,是要將對方碎尸萬段的架勢。宮喚羽離得最近,拔刀格擋掉宮遠徵的攻擊,長刀順勢便要往他的胸口刺去。
嘴上還振振有詞道:“遠徵弟弟這是眼看嫁禍不成要殺人滅口嗎?”
下一秒他的刀被一道強勁的外力打碎成幾段,宮尚角一手環(huán)著宮遠徵的腰腹把人撈了回來,另一只手緊握著長刀抵上宮喚羽的咽喉。
他緊皺眉頭,壓迫感十足地盯著宮喚羽,雖不發(fā)一語,但意思卻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若是誰敢再對宮遠徵動手,他定讓宮喚羽血濺當(dāng)場。
“好好好,我不動了,”宮喚羽用指尖輕輕撥開宮尚角的刀尖,“但總要讓賈管事把話說完吧?!?/p>
賈管事被點名全身又是一抖,抬頭看了宮遠徵一眼,在對上那雙猙怒的雙目后又連忙低下頭。
“徵公子當(dāng)年還未出過山門,如何能得知老奴家中的情況,就不要再逼老奴替您圓謊了?!?/p>
宮遠徵在宮尚角的臂彎里掙扎道:“你這狗東西!當(dāng)初我就不該救你兒子那條狗命,在你去我醫(yī)館里偷藥時就該一刀砍了你,省得你今日恩將仇報搬弄是非!”
他滿心絕望的惶恐,已預(yù)感到了賈管事接下來要說的話,他一邊試圖拽開宮尚角禁錮他的胳膊一邊探身去夠賈管事,嘴里激動而憤恨地喊著:“哥!他要栽贓誣陷我!你放開我,讓我殺了他!”
他的聲音在大殿之上回蕩,聽上去決然而凄慘,眾人不由都被他話語里的殺意駭住。
“冷靜一點,你要當(dāng)堂殺證人嗎?”宮朗角按了按宮遠徵的肩膀,“你把他殺了才是真說不清楚了?!?/p>
宮喚羽在一旁悠哉悠哉地看著宮尚角,眼里帶著得意的笑,反倒是宮子羽憤慨地瞪著眼,像是對宮遠徵竟真的想要殺人而感到震驚。仗著執(zhí)刃的身份,他語氣不善地對宮尚角道:“管好你瘋狗一樣的弟弟,別讓他到處亂咬人?!?/p>
宮尚角臉色陰郁得可怕,看上去要不是得穩(wěn)住宮遠徵騰不開手,他一定會再給宮子羽幾個大嘴巴。
宮子羽道:“賈管事你不要怕,宮遠徵還讓你做了什么,你只管通通都說出來。”
賈管事此刻已不再發(fā)抖,咬著牙抬起頭直視殿上三位長老,宮遠徵見狀泄了力氣,雙腿一軟向后倒在宮尚角的懷里,然后絕望地閉上眼睛不忍再看。
“徵公子命老奴將制作百草萃需要的神翎花換作了靈香草。”
大殿之上闃然無聲,不少人都被這驚雷一般的消息駭?shù)玫刮豢跊鰵狻?/p>
花長老見茲事體大,再也坐不住站了起來:“賈管事!說清楚!”
賈管事吞了吞口水,強裝鎮(zhèn)定道:“徵公子下命令的時候老奴只以為徵公子又研究出了更精良的藥方便照做了,從未想過執(zhí)刃會因此喪命。今日金復(fù)侍衛(wèi)帶我來之前,徵公子還威脅我說讓我不要亂說話,只附和他所言即可?!?/p>
突然宮遠徵劇烈地咳嗽起來,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來一般,被氣得幾乎是要嘔血。
他知道解釋爭辯無用,今日宮喚羽是鐵了心要把這臟水往他身上潑,他越是掙扎就越會被冠以更多的污名。他不怕被這些人冤枉,最多不過是去地牢里關(guān)一關(guān),但他擔(dān)心宮喚羽另有所圖,害怕宮喚羽會對哥哥不利。
月長老沉著臉道:“宮遠徵,你有什么可說的?”
“我沒干過。”宮遠徵一字一頓地咬牙切齒道,每個字都仿佛含著千鈞之重。他不敢回頭去看宮尚角的表情,他怕會從對方的臉上看到審視與質(zhì)疑,如果那樣的話他怕自己撐不下去。
他回頭狠狠地盯著賈管事:“被人買通的狗奴才,我當(dāng)初真不該心軟留你一命?!?/p>
賈管事問心有愧,也不敢與宮遠徵對視,連忙低下頭,整個人像是怕極了般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或許是宮遠徵的態(tài)度太過凄厲而決然,仿佛真的恨急了一般,那剖肝泣血的咳嗽也不似作偽,因此長老們一時間也猶豫不決,不知該如何定奪。
宮朗角回頭看了一眼宮尚角,見他忙著替宮遠徵拍背順氣,對此刻的場面無所顧及,于是猶豫了片刻,站出來道:“既然遠徵弟弟和賈管事各執(zhí)一詞,那便不可偏聽偏信,不如將賈管事押入地牢嚴刑審問,看是否有人栽贓陷害。”
雖然他心里對宮尚角和宮遠徵過密的關(guān)系感到別捏,但是該拉的偏架一點不能少拉,事關(guān)重大,他知道誰才是該護的自己人。
宮子羽不樂意了:“人證物證俱在,還有什么可審的?大家也都看到了,宮遠徵意圖用出云重蓮栽贓我哥哥修煉邪術(shù),還涉嫌謀害執(zhí)刃,數(shù)罪并獲,如今百口莫辯了竟還敢如此囂張地用殺人滅口來威脅賈管事。什么叫偏聽偏信?如今信了他脫罪的狡辯才叫偏聽偏信!”
宮喚羽補充道:“是啊,真要審的話也該將兩個人帶下去一起審?!?/p>
宮朗角轉(zhuǎn)頭看向?qū)m尚角,似乎在等著對方下達公正嚴明的指令,如今對方占盡優(yōu)勢,退讓一步先將宮遠徵交出去和賈管事兩個人一起受審問,之后也好再做周旋。
然而宮尚角神色漠然,好似八風(fēng)不動,他一直等宮遠徵不再咳嗽了,又扶著宮遠徵讓他站直身體,隨后才抬眼緩緩開口道:“遠徵弟弟平白受人誣陷,卻還要受刑之后才能自證清白嗎?若是受了刑還不能打消你們的疑慮呢?難不成要把他的心挖出來給眾人看嗎?天底下何曾有這樣的道理。”
宮遠徵難以置信地轉(zhuǎn)頭看向?qū)m尚角,他有點想笑,但那點笑意很快便被悲傷吞沒了。
原來他重生一世,只修改了宮尚角一人的命運軌跡。
“宮尚角,你偏袒宮遠徵也要有個限度,如此重大的事情豈能兒戲……”
“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證據(jù),”宮尚角打斷了雪長老的話,眼睛直盯盯地看著宮喚羽,“這朵出云重蓮就是證據(jù)?!?/p>
宮喚羽搖頭嘆息:“尚角弟弟你仔細想想這朵出云重蓮是怎么到你手上的,是賈管事親手交給你的嗎?還是宮遠徵給你的?你要怎么證明這朵出云重蓮就是當(dāng)初我拿走的那朵?只憑宮遠徵的一面之詞嗎?”
當(dāng)初交付出云重蓮的場景如今想來已有些模糊,那段時間宮尚角因為撞破宮遠徵的感情對他避而不見,宮遠徵帶著出云重蓮去找宮尚角的那日正碰到宮尚角拖著傷病未治而發(fā)高燒,隨后宮遠徵便毅然決然地跑掉了。出云重蓮是讓金復(fù)捎過去的,只留下一句警惕宮喚羽的口信。
宮遠徵怨恨地盯著宮喚羽,可以說對方的離間計很成功,這般問下來他心里也在打鼓,擔(dān)心哥哥會因此懷疑自己。
但是宮尚角沒有:“世人都知出云重蓮難得,而宮門上下所有人也都知遠徵弟弟只培育出了一朵出云重蓮,怎么到你嘴里便好像是隨隨便便就能獲得的容易之物了,他有沒有時間培育新的出云重蓮難道我會不知道嗎?”
“尚角弟弟呀,你真是鐵了心要維護他,竟連原則都不顧了,”宮喚羽飛快地笑了一下,向自己的侍衛(wèi)招招手,“正巧因昨夜大家都懷疑遠徵弟弟有異,我便差人暗中搜查了醫(yī)館。”
宮遠徵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血色全無:“你憑什么私自搜查醫(yī)館,那里歸我徵宮所管!我是一宮之主,你竟敢如此放肆!”
“那也要是沒有異心之人才配當(dāng)宮主,”宮喚羽不緊不慢地從侍衛(wèi)的手里接過來一個盒子,他沒有直接把盒子打開,而是把它放在了宮尚角的手上,“尚角弟弟想不想親自打開看一看,這里面可是有三朵出云重蓮,都是從醫(yī)館里搜出來的?!?/p>
宮遠徵全身都止不住地顫抖,他本以為可以打?qū)m喚羽一個措手不及,但沒想到對方是有備而來。也是,如果賈管事已被宮喚羽籠絡(luò)收買,那自己之前拿回出云重蓮的事也一定會被賈管事原封不動地告知給宮喚羽,是自己大意了。
宮尚角端著盒子沒有動,臉上的表情都沒發(fā)生改變。雪長老催促他:“尚角,你打開看看里面是否真的是出云重蓮。”
宮朗角也轉(zhuǎn)頭看向他,皺著眉小聲叫了一句:“哥。”
“不必看,”宮尚角穩(wěn)穩(wěn)地端著盒子,方才宮遠徵的表情已擺明了一切,他迎上宮喚羽的目光,冷靜道,“無論里面是什么東西,都不能洗脫你私修邪術(shù)、結(jié)黨營私的罪名?!?/p>
“那你為什么不把盒子打開?”宮喚羽收了笑容,向他逼近了一步,“是不敢?還是蓄意包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