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一旁有供人休憩的偏廳,出了宴會門也會有侍者帶路到單獨的屋子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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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殷眼疾手快,攔下快速上前的侍女,提燈為國公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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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到宮里專為慶國公留的屋子,平日里處理事務大部分會熬到深夜,也不知是哪個機靈的向內務處請示,為國公在宮內留一居室供作臨時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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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同光對此事,也只是得知,今晚是他第一次來,在今晚之前還以為這件屋子要一直空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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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給李同光的屋子自帶小院,名步仰齋,院中枯竹少許,看到這庭院中景象,想來曾是為哪位位高權重的學者專門辟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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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傳的速度快李同光一步到達步仰齋,屋內已經點起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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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同光進到屋內,把楊楹撂下,看她短時間是醒不了的樣子,便為她脫去披風,絨鞋,緩緩放她躺下去,為她蓋好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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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楹像是尋到了更舒服的地方,一骨碌就滾向了床里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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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同光還在想著平時是不是委屈楊楹一直睡在外側了,現在這四仰八叉的睡姿自己從來沒有見過,好幾次夢中醒來楊楹都平平穩(wěn)穩(wěn)地仰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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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等深想,李同光就被一股子力拉著趴到了床上,還好眼疾手快,手撐住了床頭,不至于整個身子壓在楊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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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同光低頭看向楊楹,又看看自己的身上,原來不什么時候兩個人的玉佩勾連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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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同光欲起身,扣開玉佩,剛一動又發(fā)現,自己的卷毛和楊楹的珠翠掛在了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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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手解了半天,頭發(fā)不見開,反而越來越亂,楊楹卻有著要醒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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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等著她安睡過去再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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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楊楹這半年來的習慣似乎又在喚醒她:女子睡在外側,為了隨時服侍丈夫,夜間枕邊人一有響動,楊楹就會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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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楊楹睜開眼的時候,李同光的側臉逐漸在眼前變得清晰,但他一動不動,楊楹伸出手抹了一把李同光的臉“今夜要圓房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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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們還沒有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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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楹不清醒,但是李同光清醒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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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同光身子有些僵硬,梗著脖子微微轉頭看向楊楹,發(fā)現她也在看向自己,又急忙躲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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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楹不允許他躲閃,李同光也因為頭發(fā)勾連還沒拉開距離,就被楊楹抱著脖子按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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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府的的武術師傅一直在訓練楊楹的峨眉刺,李同光是知道的,那是一種精巧細致、殺傷力不高的武器,需要反復多次的練習來提升精準度。
李同光很少看見她練習。
李同光急急地換支撐手的位置,這才避免了下巴磕在一起的狀況,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李同光發(fā)現自己為人魚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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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頭有偏差,楊楹只嗑到了自己的下半片唇瓣上,似是夢中美食一般被楊楹輕咬吮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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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猛的靠近,頭皮發(fā)麻,現在酥麻的感覺順著脊梁骨竄下去,渾身都有種從骨頭長出來爪子的刺撓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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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還沒有結束、子時還要代皇上明窗開筆、明天上午新年大典、禮部交上來的折子還沒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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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亂起來身上的感覺就會消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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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殷要出城去迎杜長史、城西街頭的合歡樹被雪壓折了、峨眉刺殺傷力不夠、可以給她換成美人刺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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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想越偏,等到思緒飛了一圈回來才發(fā)現唇瓣早就離開了,而楊楹又再一次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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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同光解下來腕間的匕首,手起發(fā)斷,起身解開玉佩,拉上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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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看到她流蘇上勾著的寸許斷發(fā),他像是被什么閃到眼睛似的,轉身快步走到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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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瑟瑟,從竹葉上隨著飄落下來的雪片撲向站在門外的男人,落在蜷曲長發(fā)、落在緊皺的眉頭、落在長絨衣領上、又被風雪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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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有零星幾片融化了,在了熱燙的耳垂上、在甜膩的口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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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殷一直立在門檐下,等國公出來就迎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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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看了國公一眼,快速低下頭,從懷中掏出錦帕,雙手呈上,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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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同光看了帕子一眼,沒有接過,直接用拇指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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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釉,進去服侍。今夜不必回府了”話落李同光已經走出數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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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宴會上,皇上已經被帶下去休息了,太后也準備起架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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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同光進來的第一句話就是請梧國樂團再奏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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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國位于安國西南,氣候濕暖,地勢平坦,多曲水良田、婉約水鄉(xiāng)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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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梧國曲調不為迎合西域舞蹈而鏗鏘絢麗,只將江南細細唱來,唱詞娟秀悠然,唱調如細雨纏風、柳絲嘩陽,曲音入耳像是連帶著江南的和煦之景鋪陳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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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罷,千金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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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國公表示,有勞陳徵大人不遠萬里請梧國樂團到京演奏,一來深兩國之誼;二來解國公兒時之惑,幼師便聽母親說父親極擅梧樂、如聽仙樂,今日有幸賞之,甚是喜愛;三來亦解夫人思鄉(xiāng)之苦,解我心上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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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大人此舉意義深遠,本公優(yōu)勝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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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眾想著看戲的官員們,萬萬沒有想到是這樣的一個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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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身世,那些道不出口的齟齬腌臜,就這樣被他隨口說了出來,曾經被困住的年少歡愉,一直被拋棄的詛咒,走到現在,似乎都在被權利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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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同光就想,或許人生中有一件圓滿就該知足,萬事皆求,反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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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散罷,子時,李同光至御書房內完成明窗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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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點翠,寶石酒杯,萬年青毛筆、書國運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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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步仰齋,太后身邊的太監(jiān)給國公送上香包一對,宮內仙織坊制得的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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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大典的事項還差最后的核對,寅時二刻就又要出發(fā)前往禮部,李同光準備更衣后,添些茶水醒酒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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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時,見兩只香包靜靜地躺在托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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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書桌上準備好的筆墨紙硯,轉身到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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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翥鸞翔,山遙水長。占得歡愉,年年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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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并蒂蓮樣式的香包躺在楊楹的枕邊,載著小小的祝愿跨越新的歲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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