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自然也是墜入了海中,他周身的寒氣在他周身的海水上凍出一片片冰花,為挽救主人的生命盡著努力,但對這片大海來說微不足道,他始終是在海中下墜著的。
走馬燈漸漸在他的眼前出現,他的回憶是藍白黑組成的三色世界。藍的是冰,白的是雪,黑的是天空。紅是微不足道的,一個死人能濺出的紅在北境中不過三秒就能掩蓋。遭遇北境神的那瞬間,他所在的部族盡數被冰雪壓殺,他因部族而生的恨,他因出生而生的愛,他的希望,他的痛苦在那絕對而永恒的寒苦面前,全都沒有意義。
‘就算我死去,’他想,‘也不會有誰感到難過吧。’他只是會如同一塊浮冰般安靜地從海中消失。‘恩那她呢,會怎么想?’
“玩水呢?”應憐己對從礁石上爬上來的哥德夫雷說道。尤金尼亞把馬從海中救起后,就很知趣地先離開了,需知月桂之城早有諺語,摻和別人的家務事,只會惹得一身騷。
‘卡米阿嚅尼。’哥德夫雷心中怪道,她還是這般冰冷。全身濕淋淋的他站起來靠向應憐己,他說,“恩那,再說一遍,對我再說一遍?!?/p>
應憐己明白他想要聽什么,于是她嘆了口氣,抱住了他,對他說道,“嗯,我喜歡你?!彼愿绲路蚶妆瘋胤潘上聛?,任由應憐己將他帶離。
一開始這句話就是她開玩笑說的,她只是想逗逗他罷了,因為在修道院的時光太無聊了,背的都是些教人自罪自罰自戒的圣典。平時硬裝小女孩對她的身心也是種折磨,只有哥德夫雷不可能告發(fā)她,因為他的告發(fā)不可能會被村民相信。所以對著沉悶的哥德夫雷,她常開玩笑。
她的喜歡也是玩笑中的一種,充其量不過是隨口對路邊的貓貓狗狗說著我好喜歡你一般的程度。但哥德夫雷很當真,非常地當真。哪怕她對哥德夫雷說過,她的心是滿的,對所有人對只有貓貓狗狗般的喜愛程度。她是個太有目標太痛苦的人,雖說前世的人生還未度滿30個年頭,但不停與痛苦對抗的過程讓她閱歷的跨度勝過許多空有歲月的人。
哥德夫雷也只是說他知道,這讓她意識到一些可悲的事,比如,哥德夫雷的痛苦也將很漫長。
應憐己牽著哥德夫雷走累了,她便找個一棵大樹靠著坐下。在溫暖的陽光下,哥德夫雷躺在應憐己的腿上,伸手把玩著她垂下來的黑色發(fā)梢。
“我都知道。”他說道,“我能看出來的?!彼粌H是在對應憐己說,也是對隱藏在樹木中的詭辯神說道。“一個人是因著什么而喜歡我,因著什么而厭惡我?!?/p>
“哥德夫雷,破壞是帶不來你想要的事物的。”應憐己說,她知道哥德夫雷是個太挑剔的人。
“我想要什么呢?”哥德夫雷問她,“我只知道我討厭什么?!彼f。
應憐己沒有正面回答他,因為他得不到他想要的,她的回答只會讓他墜入更絕望的境地?!拔覀円试S,別人的善意中摻雜著惡念,別人的愛中摻雜著利用。朋友、情人、父母,他們期望回報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