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西沉,哪里都是黑沉沉的一片,任誰也睡下了。獨有羽宮一處燈火通明,是宮子羽的房間。
金繁已經(jīng)離開,只留下宮子羽一人安靜地沉思著。
靜,靜到宮子羽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砰砰作響的心跳聲。這樣寂靜的氛圍讓他想到了母親離世那一晚,也是這樣的安靜。母親床榻前只有他與霧姬夫人二人。
母親眼里含著淚,在宮子羽眼里這很正常,母親擁用一雙多愁善感的眼睛。她說她多想再回一次揚州,多想再見一次他。
他?宮子羽心里隱隱約約知道一點——母親有一個心上人。想到這兒,他有些無措的抬頭望向霧姬夫人,希望得到些安慰。只可惜霧姬夫人眼里只有他母親,溫聲細語地安慰著床上彌留之際的母親:“等你好起來,我陪你一起回去?!?/p>
可這不可能,就連當時的宮子羽都明白,他的母親要離開了。一陣恐慌涌上心頭,他趴在母親床邊,祈求道:“娘你別離開我好不好?”
回答他的是楊夫人的側臉。宮子羽想再說些什么來挽留他的母親,卻被霧姬夫人阻止:“讓你娘好好休息吧,她夠累了?!?/p>
從記憶中脫離出來時,一顆淚珠驀地從宮子羽的眼睛落下,滴在地板上。他吸了吸鼻子,孩子氣地將小片的淚水擦去,以此隱去他哭過的事實。
宮子羽接觸的女性并不多,郁郁寡歡的母親,生性開朗的宮紫商,待他很好的霧姬夫人,可為他擦去淚水的只有兩位,母親和…角宮的淰夫人。而臨淰與他的見面次數(shù)寥寥無幾。
趙臨淰是宮尚角從外面帶回來的妻子。第一次聽到她的名字是從大哥宮喚羽那里,大哥告訴他失蹤數(shù)日的宮尚角回來了,還帶回來一位女子。
女子?還是宮尚角帶回來的?這讓當時的宮子羽充滿好奇,他閑不住便自作主張偷溜到執(zhí)刃廳偷看,誰知一向與他不對付的宮遠徵也在,推搡間兩人便暴露在眾人面前。
父親見到他闖禍自然冷著一張臉,宮子羽也不想去看他,一股腦盯著那位陌生卻又貌美的女子看,該說不說,宮子羽腹誹道,宮尚角真有福氣。
似乎是感受到他熱烈的視線,那名女子對著他笑了笑,笑容很小,可宮子羽很開心。
她就沉默地站在宮尚角身后,聽著眾位長老和執(zhí)刃對她立下的要求。宮子羽很不高興,不理解為什么要立這么多規(guī)矩,更不理解她為什么要嫁進來。宮門是個吃人的地方,我娘已經(jīng)被吃了。你也會被吃嗎?
再次見到她是在一處小亭子里,他當時剛和宮遠徵發(fā)生嘴角,心情不佳,一人在那里歇腳。一陣腳步聲漸行漸近,緊接著一道女聲自身后響起:“羽公子?”
宮子羽轉過頭,看到是臨淰,一身粉藍色衣裙讓他移不開眼。
“我…我是?!睂m子羽磕磕巴巴回道。
臨淰也有些難為情,開口道:“我初來乍到,尚不清楚各宮所在,一時不慎迷了路,可否勞煩羽公子為我指引回角宮的路?”
“可,可以。跟我來?!睂m子羽走在她前面,一路上他都想著如何開口,可見臨淰并無交談的意圖,只好作罷。
宮子羽指著前面的路道:“這就是了。”
“多謝羽公子。”臨淰道謝,而后轉身離去,因而沒有聽到宮子羽那句輕若無聲的“不用謝”。
第三次,有些丟人。母親的忌日他被父親怒斥,指責他哪里都比不上大哥宮喚羽。面對宮鴻羽的痛罵,宮子羽有一瞬間報復的快感,他想讓宮鴻羽認識到一個事實,那就是宮子羽是個廢物,你的兒子,親生兒子就是個廢物。
還是在那個小亭子,宮子羽委屈的抽泣著,抱怨著。為什么要把我生下來?我為什么要這么痛苦?到底是為什么?
就在宮子羽在崩潰的邊緣游走時,熟悉的聲音拉回了他的理智:“羽公子?”
他側臉看去,是臨淰,不過這一次她是一身水藍色的衣裙。
臨淰在看到宮子羽臉上的淚水時有些驚訝,她走近坐在了他旁邊,關心問道:“羽公子這是怎么了?”
“我沒事,”宮子羽一把抹去臉上的淚痕,道,“你又迷路了嗎?我送你回去吧?!闭f完,便想起身,可半途卻被臨淰攔住。
“不打緊,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嗎?”
宮子羽不小心對上臨淰關心的眼神,卻不敢與她對視太久。
“不,不是。”
臨淰從宮尚角那里聽到過宮子羽的一些事情,其中也包括楊夫人。可她認為上一輩的事不該讓一個無辜的孩子承擔后果。
她溫聲道:“好與不好都會過去的,羽公子,要看重當下?!闭f著,臨淰拿出手帕動作輕柔的為宮子羽擦去臉上半干的淚痕,而宮子羽呆愣愣的看著眼前的臨淰,“我…”
沒等他說完,臨淰又為他貼心整理了額頭的碎發(fā),一陣難以言語的感覺爬上了宮子羽的心頭,“我…”宮子羽又成了一個小結巴。
臨淰笑笑,道:“現(xiàn)在勞煩羽公子為我?guī)钒??!?/p>
又是一懸彎月,宮子羽傾訴著自己的心愿。如果世上真的有神仙,就請賜我一個嫦娥,要么許我一個趙臨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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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我認為,這里的宮子羽還不懂愛,他只是渴望有個溫柔的女人來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