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獨自到了客棧,早已有人迎接等候,說是一位姓王的公子預(yù)先支付的銀錢,給她備了一桌好酒好菜,就等她來。
剛坐下,就有一人腆著臉拿起筷子絲毫不客氣地夾起一塊魚肉放進(jìn)嘴里,青衫長袍,年齡約二三十,溫柔在腦子里過了一遍,確定不認(rèn)識此人。
溫柔你誰???你怎么認(rèn)識王小石?
楊無邪(軍師)你不認(rèn)識我很正常,溫家大小姐的名字啊我聽了不下八百遍了,我叫楊無邪,是你師兄特意安排過來保護(hù)你的
說著又伸手去拿酒。
溫柔我?guī)熜謥砹耍?/p>
楊無邪(軍師)嗯,他跟你那兩個朋友啊,去挑六分半堂堂口了
溫柔擰巴著眉毛,十分不相信地盯著他。
她那兩個朋友,王小石和白愁飛?。磕敲床豢孔V師兄怎么會帶他們?nèi)ヌ袅职胩锰每??不信,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思忖間,客棧門口走進(jìn)一道鵝黃身影,伴著熟悉的嗓音傳到耳邊。
鐘離雪溫柔
溫柔扭頭一看,果然就是鐘離雪。
溫柔雪姐姐!
鐘離雪走近,挨著她旁邊坐下,看了看楊無邪才把視線轉(zhuǎn)到溫柔身上,溫和笑道
鐘離雪我來了,你就信了
溫柔還真是???
楊無邪(軍師)可不嘛!我都說了,我是你師兄派來的,非得等人鐘離姑娘來了你才信
溫柔江湖騙子多了去了,我哪知道你真的假的
溫柔哄他翻了個白眼,繼而面向鐘離雪明媚一笑,氣的楊無邪灌下一大口酒吃下一大口肉。
溫柔雪姐姐,他們真的去挑堂口了?
鐘離雪斂眸
鐘離雪是,但愿他們能平安回來
另一邊,破板門
金風(fēng)細(xì)雨樓的死士無愧帶了一批人馬趕來和蘇夢匯合。破板門的入口有一石橋,橋下是一條不知流向何處的溪水。眾人穿過拱門,里面是六分半堂的雷媚帶著部下守在于兩旁開路。
步子稍后的王小石和白愁飛自然沒見過這個場面,怕初入江湖的王小石不了解,白愁飛邊走邊低聲給他解釋
白愁飛六分半堂有三個人永遠(yuǎn)無法讓人了解,一就是雷損,沒人了解他,二就是狄飛驚,只有他了解別人,沒人了解他,三就是雷媚,表面上很容易被人了解,但你會慢慢發(fā)現(xiàn),你了解的,只是她想讓你了解的東西
王小石倒是看得開,這三個都是傳聞中的人物。
王小石真想今天就見見這三個人
白愁飛這三個人都在可不是什么好事
王小石至少更好玩啊
蘇夢枕撐傘走在前面,慢悠悠開口
蘇夢枕別急,游戲才剛剛開始,狄飛驚已經(jīng)在城頭等我們了
三人順著城邊望去,白衣男子站立在高處,垂首正對上他們的視線。
世人皆道:如果你沒有朋友,就去找狄飛驚,他會做你的朋友;沒有知音,請找狄飛驚,他會成為你一生的摯交。
聽上去倒像是個講義氣的英雄人物。
蘇夢枕可別小看了他,江湖中人不是這么好了解的
蘇夢枕轉(zhuǎn)身,傘布上的雨珠順著邊沿飛濺。
蘇夢枕我需要一個人留在此處,你們誰上樓誰留下?
王小石和白愁飛互相看了看,來之前可沒想到兩人會分開行動,最主要的是他們也不清楚怎么選擇。
蘇夢枕看出兩人的猶豫,接著說道
蘇夢枕相比于上樓,獨自留下來更兇險
王小石主動請纓,不容白愁飛拒絕。
王小石那我來吧
簡單叮囑了兩句,蘇夢枕帶著白愁飛正式踏上城樓。
大約到了城樓最后一層臺階時,蘇夢枕停了步子,轉(zhuǎn)身問白愁飛
蘇夢枕我若讓你留下,你是否介意?
白愁飛毫不顧忌,答
白愁飛我當(dāng)然介意
蘇夢枕既然介意,那你就更應(yīng)該留下,你可知為何?
白愁飛唇角微微上揚(yáng)
白愁飛金風(fēng)細(xì)雨樓少樓主見六分半堂的人,我若在旁邊就是個陪襯
蘇夢枕從我見你第一眼就知道,你這個人寧死也不愿意做陪襯,所以我讓你留下,是替你著想,我這個人可是很少替人著想的
兩人對視一笑
白愁飛那我就領(lǐng)了蘇公子這份情
白愁飛收起傘,跨到城頭最近的拱門下,他與王小石守好這一頭一尾,令蘇夢枕無后顧之憂。
踏上城頭蘇夢枕才注意到對面的城頭還坐著一人,狄飛驚主動開口解釋道
狄飛驚是刑部的人,一早就坐在那里等著看戲了,蘇公子,請
兩人對立而坐,桌上置一小火爐正燒著熱水,水汽如霧直直往上飄蕩,狄飛驚是主人家,自是由他倒了茶,無意瞄了一眼對面之人的動作,蘇夢枕將他那柄長刀堂而皇之地擱在桌上。
狄飛驚蘇公子今日提刀前來,是要殺人,還是談事?
蘇夢枕淡定地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中沾染的雨水
蘇夢枕我若是來殺人,你必沒有說話的機(jī)會
狄飛驚那便是來談事的,既然談事,我們先喝茶
說完,將倒好的茶杯推至對面,蘇夢枕拿起吹了吹,喝下一口后說
蘇夢枕你的頭怎么還沒有抬起來?
狄飛驚頸骨傷了
蘇夢枕正巧,我近日得了一位醫(yī)術(shù)了得的大夫,回頭讓她幫你看一看吧
狄飛驚頸骨傷了很久,醫(yī)不好了,你的大夫沒有醫(yī)好你的咳嗽,看來也不見得是好大夫
蘇夢枕勾起嘴角,心想,若這話讓那丫頭聽見了,定會忍不住上手對付他。狄飛驚自是不知他所說的是誰,但二人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似是多年的好友般。但話題總有回歸正軌的時候。
蘇夢枕我離開半年,京城就陡生變故,狄飛驚,你們六分半堂究竟參與了多少?
狄飛驚垂眸,從容道
狄飛驚我狄飛驚明人不做暗事,不瞞蘇公子,為了阻止蘇公子回京,我們沿途投入了十一個堂口,昨日在苦水鋪,我四大堂主聯(lián)手也都折損在蘇公子刀下,說來真是慚愧
蘇夢枕那這么看來,以你們的實力要對付我,只能是你和雷損聯(lián)手,這場決戰(zhàn)不如放在今日?
狄飛驚眸光微冷,兩人之間的氛圍驟然低下,蘇夢枕眼神凌厲,道
蘇夢枕你若不叫雷損來,我現(xiàn)在就能殺了你,你的命在我手上,這句話,你同不同意?
四目相對,猶如鷹與狼之間無聲的較量,仿佛誰都在伺機(jī)而動,下一瞬就能撲上來先開啟撕咬。雙方沉默了半晌,狄飛驚才淡淡道
狄飛驚蘇公子果然快人快語
蘇夢枕局勢對我有利,那我說一下我的要求
狄飛驚那我也要看是什么要求
蘇夢枕在我見到樓主之前,六分半堂退出金風(fēng)細(xì)雨樓的家事
狄飛驚此事不難
蘇夢枕那甚好
他收起方才擦拭的帕子放進(jìn)懷中
蘇夢枕待我回京,我手書好人二字,做成牌匾送到你堂上
蘇夢枕拿起紅袖刀就要走,狄飛驚卻突然開口
狄飛驚可蘇公子,你可知道你的命,在誰手上?
狄飛驚已然起身,蘇夢枕目光一沉,側(cè)耳能聽出身后不遠(yuǎn)處細(xì)微的動靜,那里等著還有一人,便是雷損。若真的此刻他與狄飛驚聯(lián)手,蘇夢枕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而城樓下,大門處,那兩排兩派下屬早就殺成一片血地,局勢變得緊張起來,王小石回首看了一眼,抱著劍不敢挪動半分,他和白愁飛是蘇夢枕此行最大的籌碼,一定要沉住氣,守住門。白愁飛不動聲色地按住腰間的飛刀,蓄勢待發(fā)。
正在此時,王小石眼前出現(xiàn)了一道人影,那人從濃霧中撐傘朝此處走來,頭戴斗笠臉戴面具,停在了石橋的另一端。
面具人刀不出鞘,卻雙手舉起,王小石沉靜以對,同樣執(zhí)刀而立。劍氣四起,溪水乍然翻騰,卷著樹葉迎面襲來,王小石腳步稍退,強(qiáng)壓而定,如此反復(fù)兩三招,王小石拔出挽留劍三寸,強(qiáng)大氣勢瞬間卷起周遭落葉,連帶著翻涌的河水轉(zhuǎn)勢往面具人那方襲去,面具人收起刀柄,轉(zhuǎn)身離去。待那人走后,王小石還心有余悸,若真的全力出手,他拼盡全力,估計也只能和他打個平手,但此人來的目的,絕不簡單,有他守著,那人進(jìn)不去就不必耗在此處了。
城樓上,充斥著殺意的樓頂,在狄飛驚的松口之下漸息,蘇夢枕知道,他們是臨時決定不動手的,至于為何,他不知道。沒有見到想見的場面,對面城樓上的刑部大人未免有些失望。
天幕漸漸暗了下來,客棧內(nèi)等著的三人略顯不安。
溫柔他們怎么還沒回來?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楊無邪(軍師)啊呸呸呸,你也說點吉利的
反觀一旁坐著的鐘離雪,似乎一點也不著急。
溫柔雪姐姐,你不擔(dān)心嗎?
鐘離雪拿著醫(yī)書在那比對今日買回的藥材,邊說道
鐘離雪放心吧,他們應(yīng)當(dāng)無事
溫柔為什么?
鐘離雪蘇大哥可是夢枕紅袖第一刀,六分半堂若要殺他,就必須是狄飛驚和雷損聯(lián)手,然而就算如此,我們還有王小石和白愁飛在,都起手來只會是兩敗俱傷,可雷損那人從不做虧本的生意,所以,除非他請來了武林中的高手相幫,否則光是六分半堂,根本不會輕舉妄動
溫柔可萬一他們真的請了一位江湖高手怎么辦?
鐘離雪翻書的手一頓,眸光暗了暗
鐘離雪我相信他們,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一定會讓那些人死無葬身之地
溫柔一愣,眨了眨眼,偏頭左瞧瞧右看看,這還是她認(rèn)識的柔弱不能自理的雪姐姐?怎么好像有陣陰風(fēng)刮進(jìn)來涼颼颼的。
溫柔把鐘離雪這種表現(xiàn)認(rèn)為是氣勢上不能輸!
外面的雨停時,蘇夢枕他們也回來了。
溫柔沖上去抓著王小石仔細(xì)上下打量。
溫柔可算回來了,擔(dān)心死我了,你們沒事吧?
蘇夢枕看著她那樣子有點好笑,走到桌邊邊倒茶邊說
蘇夢枕哎呀,還真是有了情郎忘了哥啊~
溫柔小臉一紅
溫柔師兄,你胡說什么呢,你們?nèi)齻€我都擔(dān)心的好不好!
王小石尷尬地閉口不言。
白愁飛是最后走進(jìn)來的,屋里那么幾個人,可目光偏偏第一眼就看見坐在角落的她。
鐘離雪也剛好在這時轉(zhuǎn)過頭來,與他視線相交。
他在她眼里看見了隱去的擔(dān)憂之色,轉(zhuǎn)而浮上笑意。
鐘離雪你們沒事就好
客棧里的后廚早就歇業(yè)了,桌上擺著的是溫柔提前令小二做好的,又拿去熱了熱端上來,大家勉強(qiáng)墊上一口。
鐘離雪蘇大哥,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
蘇夢枕仰頭飲盡杯中酒,道
蘇夢枕回京,殺不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