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皇宮,燭火搖晃,遠處宴樂絲竹之聲也已經停止很久了,喧鬧過后,整個皇宮又陷入了一片寂靜,貴人宮人們都已經疲憊沉眠。
宮宴散后,明德帝在寢宮中卻怎么也睡不著,看著天上的明月,念起許多的故人,巋然長嘆。
謹宣陛下是不是在想念六殿下,說來今日各位皇子皆在,獨六殿下不在,也是遺憾,不過明月為證,陛下思念兒子之心,必定能借這明月為信,傳給六殿下知道,想必六殿下也在明月下思念陛下呢?
明德帝嘆道:“這么久了,楚河還是沒有消息,這個孩子,唉,明顯是在躲著我。”
謹仙為明德帝續(xù)上杯中酒水,明德帝一飲而盡。
明德帝解憂酒解憂酒,為何不能解朕心中之憂。
說罷又讓瑾宣續(xù)杯飲下,謹宣見明德帝飲得差不多了。
謹宣是啊,中秋團圓,要是今日所有皇子齊聚,才能接陛下憂愁啊。
所有皇子齊聚,明德帝這時想到了自己的另一個兒子。
明德帝朕去看看他。
走了幾步又道
明德帝你不必跟著,朕想一個人走走。
謹宣忙道:“陛下身邊無人侍奉怎么行,還是讓奴跟在吧。”
明德帝不耐的一擺手
明德帝行了,朕又不是小孩,事事要人照顧,煩死了,讓朕自己安靜的待會兒。
謹宣忙躬身道,“遵陛下命,奴這就退下?!?/p>
說完轉身退走。
明德帝背著手,緩緩地往景泰宮方向走去。其實他有一個隱晦的心思,每次夜里到景泰宮,看見神似宣妃的七子,都是神思恍惚,仿佛見到了深愛的宣妃,情難自抑,借著失魂癥發(fā)作的兒子懷念易文君,他覺得自己十分不齒,卻忍不住,兄弟離心、愛子失蹤、愛人亡故,君主之位,孤家寡人,太難熬了,只隔幾月來見一次,似乎就沒有那么孤寂了。
但他不想讓旁人看到自己那副軟弱難堪的樣子,便常常一人秘密前來,更不想讓旁人看到兒子這副樣子,想著想著,已經到了景泰宮門口,親衛(wèi)無聲地跪下行禮,然后,輕輕地推開宮門,明德帝緩緩走了進去。
主殿染著幾只燭火,燈影搖曳,明德帝感覺有些頭暈,可能是今日飲酒過多,酒勁上來了,他停下定了定神,感覺清醒一些了,便往內殿寢室走,想看一看養(yǎng)病的兒子如何了。
掀開床幃,蕭羽還躺在床上沉睡,容色格外艷麗,比之平常更像年輕的易文君,平素這個時候,蕭羽多是醒著,但是以自己母親的身份。
明德帝長嘆一聲,在床邊做了下來,摸摸蕭羽的頭,想起太醫(yī)們的話,蕭羽經脈逆亂,臟腑受損,用盡靈藥,卻不能修復,待精氣耗盡,便是死期,最多維持三五年功夫,母親留不住,她的兒子也注定留不住嗎,唉,明德帝真是對蕭羽又恨又憐,不知如何了。
明德帝罷了,有朕一日,便護你一日,也許朕比你早死呢?
說著繼續(xù)輕輕地撫摸著兒子的頭頂,突然一陣暈眩,支撐不住倒在蕭羽身上。
蕭羽被明德帝一壓,猛然驚醒,感覺身上重的很,伸手使勁推開,發(fā)現(xiàn)是明德帝,忙將他扶上榻。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又去搖晃明德帝,聞到他滿身酒氣,原來是醉了。
蕭羽柔柔的,又喚了幾聲陛下,也不見他醒來,怔愣了一會兒,想起妃嬪的職責,幫明德帝脫靴解袍,蓋上被子,他不知為何,也是困倦無比,想要在外間云床上安寢,突然聽見明德帝呻吟一聲,眉目緊皺,反復十分痛苦,她又呆愣了一會兒,恍恍惚惚伸出雙指,按在明德帝眉心,一絲不易覺察的光順著指縫射入,明德帝逐漸放松了面上,沉入夢境。
做完這個動作后,蕭羽仿佛耗盡了力氣,倒在枕上沉沉睡去。
翌日,天色漸白,景泰宮主殿,明德帝被窗胡漏進來的陽光照醒,他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美夢,但不記得是什么,疲憊的身體也輕松許多,他動了動腳,被子上好像躺了個人,扭頭一看,心中大駭,這,這,這,他環(huán)視四周,是了,這是景泰宮,自己昨夜來看蕭羽,然后,然后,他只記得進了殿,坐在床頭看著蕭羽追憶故人,后來,后來不記得了。
明德帝又看了看身邊的人,閉上眼睛,默默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難道,他和,不,不會,可是想不起來,明德帝也不敢確定了,但他知道這件事不可以傳出去,誰都不能知道。他迅速起身,穿戴整齊,定了定神,看著還在沉睡的蕭羽,心緒復雜,終于輕輕離去。
出了主殿,明德帝一路查看,殿內殿周并無人來過的痕跡,遂稍放心些,抬腳出了出了景泰宮,謹宣在宮外站著,腳邊放著已然熄滅的宮燈,顯然是已經等了很久。
不待明德帝開口,謹宣便上前說道。
謹宣陛下,親衛(wèi)來報,您來看望七皇子,不欲使人打擾,老奴便宮門口等了您一夜,您親自照看一夜,著實是辛苦,就算心疼七皇子,也不能如此勞累呀。
明德帝心中有鬼,面皮抖了抖。
明德帝行了,回去。
謹宣是。
兩人往回走時,明德帝道:“你去景泰宮看看,那些個宮人們昨夜都在做什么,主殿一個人也無,怎么伺候的?!?/p>
謹宣躬身道是,將明德帝送入寢殿,無人處露出一絲絲得逞的笑意,方才出來往景泰宮里跑了一趟,將眾人一一審問過,又回到明德帝處。
謹宣陛下,昨夜乃是中秋佳節(jié),景泰宮中的宮人得了殿下允許,無需侍奉,早早就散了班,均在后殿飲樂,個個飲的酒醉,平素殿下也不喜人多,夜里只一個叫綠云的值夜,昨日那綠云也飲得半醉,殿下說心情煩悶,想一個人,便也打發(fā)她去了,故而主殿中無人侍奉,老奴已經懲罰過他們,以后必不敢再犯。
明德帝皺眉思索了一會兒,罷了,這幾年來,羽兒身體愈發(fā)差了,我擔心他會,唉,那神醫(yī)還是找不到嗎?
謹宣藥王谷中人說神醫(yī)失去行蹤已經好幾年了,聽說有個小徒弟,四處云游,偶爾覓得蹤跡,隱衛(wèi)們找過去,卻又不見了,老奴有負陛下所托。
明德帝那藥王谷神醫(yī)辛百草不愿管江湖與朝中之事,所以行蹤不定,不想讓我們找到,不怪你,都是命數(shù)。
明德帝扶著額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擺了擺手。
明德帝你下去吧,,朕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謹宣應聲退下。他站在殿外心中得意,明德帝現(xiàn)在有了一個巨大的把柄在他手里,日后逼迫退位也罷,另立新君也罷,都是他謹宣一手擺弄,或事有不諧,投獻小瑯琊王,哼,混亂倫常,此事可將明德帝一脈徹底廢掉,也是大功一件,到時候師傅見他也得退讓,他不想謹威那個死心眼,一心只想著師傅,就不會想象若是師傅回來了,把持新君重掌權勢,哪里還有他們的位置,權勢自然是抓在自己手里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