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焙谙懔饣氐椒忏y沙身邊時,封銀沙正垂目看著手上的報告,聽到動靜,就收了起來,動作自然而迅速。
與封銀沙生活的這段時間,已經(jīng)足夠黑香菱了解自己主人的大概情況了,所以對于這件事,她不會過問。
黑香菱將自己剛才所見之景復(fù)述了出來:“今天她的氣色好了很多,也比昨天有精神了。
“剛剛她的姐姐和朋友也來看她了,相處得很愉快?!?/p>
“是嗎……”封銀沙聲音很輕,又帶著一點小心翼翼的溫柔,異于常人的瞳色也像是被浸泡得柔軟了一般,“那就好。”
黑香菱很少見到少年這副樣子,她本不應(yīng)該多過問的,但眼下實在是對自家主人的事感到好奇,好奇這一刻前所未有的柔軟,好奇當(dāng)時的猶疑、復(fù)雜與掙扎,最后卻像是向既定命運低頭的麻木。
封銀沙偏頭,目光透過病房門的透明玻璃,落到病床上躺著的女人身上。
曾經(jīng)的她是多么自信優(yōu)雅,閃閃發(fā)光,如今卻是郁郁不得志的日漸憔悴,黯然失色。
他的母親,曾經(jīng)是一位光芒萬丈的芭蕾舞演員,在舞臺上大放光彩?,F(xiàn)在,不能再起舞的她,身體被迫困于這方病房中,靈魂被囚在過往的光輝歲月里,于是這具軀殼只能用喜怒無常來向世界宣告她身上所遭受的不公,宣泄著她心中濃郁的不甘心。
封銀沙捂上自己的右手臂,那里似乎還有些疼,在黑香菱回來之前,他才剛剛狼狽地從這間病房里出來。醫(yī)生和護(hù)士進(jìn)去安撫情緒,而他似乎就是那個讓她情緒失控的引子。
他的存在,就像是這個家所有的不幸的源頭。
他所遭受的冷眼和欺凌,是在贖罪,然后他就會在這永無止境的贖罪中,扭曲而野蠻地生長,再至腐爛,融進(jìn)泥土里。
在那一次之前,他都是這么認(rèn)為的。
“香菱,”封銀沙偏頭,將目光移向一臉糾結(jié)的黑香菱,輕聲問:“要聽我講個故事嗎?”
“嗯!”黑香菱自是不會不應(yīng)允。
樓道里,墻上近兩米高處是由四個拳頭大小的方孔組成的“田”字形透光孔,淡金色的光芒傾射下來,光在這里似乎有了一種“是可以抓在手中的具象化實體”的錯覺。
一只過分白的手靠近了光束,又穿了過去。
這里沒有女王可作為載體的鏡子一類的東西、這個點也不會有人走樓梯,更多人會選擇更為方便的電梯,所以這是個不錯的談話場所。
沒有任何鋪墊,也沒有任何征兆,封銀沙說:“她,曾經(jīng)救過我,兩年前的一個夏天?!?/p>
封銀沙停頓,似乎陷入了當(dāng)時的回憶中。
黑香菱不出聲,坐在樓梯轉(zhuǎn)折處的扶手上,雙肘拄膝,捧著自己那張小臉,安靜地等待主人的下文。
是一個作為傾聽者的姿勢。
那段回憶對封銀沙來說,似乎是個溫暖而飄著愉悅的七色泡泡的存在,淺淺的笑意在他眼底蕩開。
“明明比我小,身子骨也比我要瘦弱,是個應(yīng)該被保護(hù)、被細(xì)心呵護(hù)的脆弱存在,卻又那么地勇敢,作為保護(hù)他人的勇者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