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人來到海邊了,這是新的一群人直奔海岸。要跳海嗎?這些來自內(nèi)陸的人們,站滿了海邊,綿延十幾海里。
每一位人高馬大的小子幾乎都想出海去闖一闖。而每一位上了船的人,在知道望不見陸地后,心里都會咯噔一下。
地牢姬呢,在船上有時只充當水手。普普通通的水手。她像螞蚱一般,一會兒蹦到桅桿頂上,一會兒又跳進水手艙里。有人說,大海上的勞動和大海上的空氣,對于我們的身心是絕對有益的。
像地牢姬這類人,冒險和探奇是埋在心里的種子。一有土壤和水分,它們就會迅速發(fā)芽、生長,讓這些人不顧一切地向那未知之物奔馳而去。
有時候到了夜晚——在這寒風刺骨的夜晚,她佇立在冷冷清清的街頭,舉目無親、走投無路的感覺襲上心頭。
行吧,你不用擔心,上床去睡吧。
有回,我做了個什么好夢,歡樂地翻身,把旁邊的人踹下去了。
你身上還有那種誘人的色塊呢?
你渴望讓人宰了你呢?你有想過被其它什么人宰掉嗎?
地牢姬揉了揉眼睛,有點茫然地看著前方,好像已經(jīng)徹底忘記那是誰。
她總是會想,這個人有沒有記憶的必要性?把眼前這個人像忘掉一顆梨子那樣忘記是不是符合常理的?
那是一名水獺人。他身穿著燕尾服,系著一根水手用的腰帶,還掛著把帶鞘的刀。這里又有一個貓人,戴著風帽,穿著羽紗大氅。還有狗頭人:背心上裝有鈴式锨紐,帆布褲子上加有吊帶。
后來,地牢姬和其它要出海的人都去了教堂。那是雨雪之中的教堂。外面雨雪蕭蕭,里面卻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就要離別的人們沉浸在一種默然的哀傷之中,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念頭,這些心念卻籠罩在同樣一種凄涼之中。
地牢姬拍掉頭上的冰碴子、抖掉外套上的雨雪,坐到了門邊的一個座位上。面對著墳苑,大家的心情又該是怎樣的?就這樣一個夾風帶雨、雪花飄飄的早晨,天空是那么陰暗;朦朧中讀到了這些“先我而去者”的命運,心情可想而知。
教堂里,神父摘下濕透了的帽子和外衣,來到了講壇邊兒上。他的臉上有一種神奇的光澤,那種像二月的雪地突然冒出嫩綠的枝椏時閃爍的光澤。
地牢姬以前聽人說過,世界就是一只大船,航程沒有終點。
神父像在跟人角斗一樣,在講壇上他念著慷慨激動的辭令:
石像鬼的恐怖,
籠罩于我心中,
神秘的光線像萬頃波濤,
天堂之門洞開。
抵達萬劫不復之城前,
保住你的腦袋,
當你失去希望時,
請俯身傾聽圣語。
聽著圣人要誕生了,
巨鳥也從身邊掠過,
噢稀碎的石像鬼,
從黑暗的殿堂升起,
噢驕傲的石像鬼,
從無邊的苦海蔓延。
在你為我們贏得救贖以前,
多停歇一停歇。
地牢姬聽清了神父的每一句話,同時感到教堂在做著莊重的呼吸。這些呼吸聲也像火苗般地在腦海中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