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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
齊思鈞.“紜嘉?!?/p>
一個低沉、熟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疲憊的聲音在走廊另一端響起.
程紜嘉如同觸電般猛地回頭.
齊思鈞不知何時站在了那里.
他換下了比賽時的正裝,穿著一件簡單的黑色連帽衫和休閑褲,斜倚在拐角的墻壁上,身影幾乎融在陰影里.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有那雙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沉沉地望著她,也掃過她身邊的周峻緯.
那目光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讓人喘不過氣的壓力.
程紜嘉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
他怎么會在這里?他聽到了多少?
周峻緯也轉(zhuǎn)過身,看到齊思鈞,臉上溫和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反而更加自然.
周峻緯.“老齊?這么巧,你也在這里?”
齊思鈞沒理會周峻緯的寒暄,他的目光始終鎖在程紜嘉身上,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寂靜的走廊.
齊思鈞.“我來接你,散場了。”
燒烤店的喧鬧最終在杯盤狼藉中落下帷幕.
程紜嘉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包間,甚至顧不上和朋友們一一告別.
周峻緯那句關(guān)于'真正值得守護的人'的暗示,還有齊思鈞最后那句'我來接你',像兩股無形的繩索,纏繞在她心頭,讓她心煩意亂.
齊思鈞的車就停在路邊.
他沉默地拉開副駕駛的門,程紜嘉猶豫了一瞬,還是坐了進去.
車廂里彌漫著他身上熟悉的、清冽的須后水味道,混雜著一絲淡淡的煙草味.
他沒有立刻開車,也沒有看她,只是目視前方,手指無意識地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擊著.
程紜嘉.“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家店?”
程紜嘉忍不住開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齊思鈞.“鄧?yán)璋l(fā)了朋友圈?!?/p>
齊思鈞言簡意賅,聲音聽不出情緒.
又是鄧?yán)瑁?/p>
程紜嘉在心里嘆了口氣.
車廂里再次陷入沉默.
路燈的光線透過車窗,明明滅滅地滑過齊思鈞輪廓分明的側(cè)臉,他緊抿的唇線透著一絲冷硬.
程紜嘉.“剛才...在走廊...”
程紜嘉鼓起勇氣,聲音有些干澀.
程紜嘉.“你...”
齊思鈞.“聽到了?!?/p>
齊思鈞打斷她,終于側(cè)過頭看向她.
昏暗的光線下,他的眼神深邃得像無星的夜空,讓人看不透里面的情緒.
齊思鈞.“周峻緯很關(guān)心你?!?/p>
他的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個事實,聽不出是贊許還是諷刺.
程紜嘉的心猛地一沉.
他果然聽到了!
她張了張嘴,想解釋什么,卻發(fā)現(xiàn)無從說起.
解釋她和周峻緯沒什么?
解釋那些'娃娃親'只是玩笑?
解釋周峻緯只是在分析她的困境?
似乎都顯得蒼白無力.
尤其是周峻緯最后那句指向性明顯的話...齊思鈞會怎么想?
齊思鈞.“他說的有些話,未必沒有道理?!?/p>
齊思鈞忽然又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種程紜嘉從未聽過的、近乎疲憊的沙啞.
齊思鈞.“生活不是辯論賽?!?/p>
齊思鈞.“'不該接受離別'...聽起來很勇敢,但有時候,執(zhí)念本身,就是最大的傷害?!?/p>
他說完,便轉(zhuǎn)回頭,發(fā)動了車子.
引擎的低吼聲瞬間填滿了車廂,也堵住了程紜嘉所有想說的話.
她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夜景,心里一片冰涼.
齊思鈞的話,和周峻緯在燒烤店里的那句'負擔(dān)'如出一轍.
他們都在告訴她,她的信念是錯的,是幼稚的,是會帶來傷害的.
難道...真的是她錯了嗎?
車子平穩(wěn)地行駛著,兩人一路無話。直到停在程紜嘉家樓下.
齊思鈞.“到了?!?/p>
齊思鈞的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
程紜嘉解開安全帶,手放在車門把手上,卻沒有立刻下去.
她轉(zhuǎn)過頭,看著齊思鈞在陰影里的側(cè)臉,鼓起最后的勇氣.
程紜嘉.“齊岱澤,我...”
齊思鈞.“很晚了,上去吧?!?/p>
齊思鈞再次打斷了她,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疏離.
齊思鈞.“好好休息?!?/p>
所有的話都被堵了回去.
程紜嘉看著他冷硬的側(cè)臉線條,心里那點微弱的期待徹底熄滅,只剩下濃濃的失落和委屈.
她默默地推開車門,下了車.
車門在她身后關(guān)上,隔絕了那個清冽而冰冷的世界.
她看著黑色的轎車無聲地滑入夜色,消失在道路盡頭,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
夜風(fēng)吹來,帶著深秋的涼意,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比身體更冷的,是心里那股無邊無際的空茫.
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家,客廳的燈還亮著.
遲夢歸正坐在沙發(fā)上看書,聽到動靜抬起頭,看到女兒失魂落魄的樣子,立刻放下書,關(guān)切地迎了上來.
遲夢初“紜嘉?怎么這么晚才回來?臉色這么差?”
遲夢初“贏了比賽不是該高興嗎?”
程紜嘉看著母親溫柔擔(dān)憂的臉,鼻尖一酸,強忍了一晚上的疲憊和委屈瞬間涌了上來.
她撲進母親懷里,聲音悶悶的.
程紜嘉.“媽...”
遲夢歸輕輕拍著她的背.
遲夢初“怎么了?受委屈了?跟媽媽說說?!?/p>
程紜嘉搖搖頭,埋在母親懷里,貪婪地汲取著這份溫暖和安穩(wěn).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悶悶地問.
程紜嘉.“媽,Luna姐...你們當(dāng)年關(guān)系真的很好嗎?”
遲夢歸拍著她背的手微微一頓,隨即溫柔地笑道.
遲夢初“當(dāng)然好啊,我們是高中最好的朋友?!?/p>
遲夢初“她那時候像個小太陽,琴拉得也好,大家都喜歡她?!?/p>
遲夢初“后來她必須回意大利,我們都特別舍不得。”
她語氣里帶著真切的懷念.
程紜嘉.“那...'娃娃親'的事...”
程紜嘉的聲音更小了,帶著點難為情.
遲夢歸愣了一下,隨即失笑,點了點女兒的額頭.
遲夢初“傻丫頭,那都是我們當(dāng)年開玩笑的話!兩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懂什么娃娃親?”
遲夢初“就是覺得關(guān)系好,舍不得分開,想著要是以后孩子也能這么要好就好了。”
遲夢初“純粹是孩子氣的約定,當(dāng)不得真的?!?/p>
她看著女兒依舊有些郁郁的神色,試探著問.
遲夢初“怎么?峻緯那孩子...拿這個跟你開玩笑了?”
程紜嘉沒直接回答,只是低聲說.
程紜嘉.“他今天在大家面前提起來了...搞得我很尷尬。”
遲夢歸了然,輕輕嘆了口氣.
遲夢初“峻緯那孩子...心思是細膩了些?!?/p>
遲夢初“他可能也是覺得跟你親近,才開這種玩笑,不過...”
她話鋒一轉(zhuǎn),語氣認(rèn)真起來.
遲夢初“紜嘉,感情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心意?!?/p>
遲夢初“不要被過去的事情束縛,也不要被別人的看法左右,包括媽媽的,也包括Luna姐的。”
遲夢初“跟著你自己的心走,明白嗎?”
跟著自己的心走?程紜嘉茫然了.
她的心現(xiàn)在像一團亂麻,被曹恩齊的恨意纏繞,被齊思鈞的沉默刺傷,被周峻緯的試探攪亂,根本看不清方向.
程紜嘉.“媽...”
她抬起頭,看著母親的眼睛,問出了那個一直縈繞在心頭的問題.
程紜嘉.“當(dāng)年...你和爸爸,是怎么在一起的?”
程紜嘉.“你們...有經(jīng)歷過離別嗎?是怎么...守護的?”
她問得有些急切,帶著尋求答案的渴望.
遲夢歸看著女兒迷茫而認(rèn)真的眼睛,沉默了片刻,眼神變得悠遠而復(fù)雜,仿佛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她輕輕撫摸著女兒的頭發(fā),緩緩開口.
遲夢初“每一段感情都是獨特的,沒有固定的答案?!?/p>
遲夢初“不過...”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遲夢初“關(guān)于過去,關(guān)于Luna,也關(guān)于我和你爸爸...”
遲夢初“有些事情,或許真的該讓你知道了?!?/p>
程紜嘉的心猛地一跳.
母親嚴(yán)肅的神情告訴她,這絕不是簡單的戀愛故事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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