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林就警惕的問。
這里是荒漠，他和同伴走散了，結(jié)果扭頭便在這荒無人煙的沙漠里碰到了一個穿著破破爛爛還帶有斑駁血跡的白裙女孩。
桑桑用手遮著眼睛，好一會兒才適應(yīng)這里的強(qiáng)光。
林就見她不說話，還擋著自己的臉，心里有些害怕，趕忙往后退了幾步，保持安全距離。
桑?；瘟嘶晤^。睜開眼。
林就怔怔的看著她。
少女膚色很白，又很細(xì)膩，五官小巧精致，她很瘦，兩條筆直的腿上還有幾處傷口，最出眾的是她有一雙栗色杏瞳。
桑桑猛的回頭，表情驚恐。看到身后沒有追上來的人，猛地吐出一口氣。
她回頭，打量著林就。
林就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
“我問你是誰？”
林就耐心地重復(fù)一遍。
桑桑再三確定面前，這個男孩沒有任何惡意，開口
“我是桑桑。”
她聲音歡快，擺脫了研究所的人后，她整個人都輕松了起來。
林就聽她說完，精神依舊緊繃。
“你是什么人？”
桑桑沉默，過了好半晌，她才悶悶的開口。
“我不是人?！?/p>
“什么？”
林就懷疑自己聽錯了。
桑桑似乎不愿意多談，搶先開口。
“你能帶我走嗎？”
帶我離開這里，看看你們的繁華時代……
林就放松下來，他看這小姑娘也不是什么壞心眼的人。看了他兩眼扭頭走了。
沒讓她跟著。
桑桑很聰明，幾乎電光火時間就知道了是什么情況。
她之前聽研究所的工作人員說起過最近有時空裂縫，讓他們小心。
她現(xiàn)在估計就是這種情況。
這里不是她熟悉的地球，這里是100年前的地球。
她需要一個向?qū)Я私膺@里。
說不定什么時候她就回去了。
桑桑想到這，抬起腳，跌跌撞撞的朝林就跑去。
走到了大漠邊緣，林就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自己的車在那停著，他嘆了口氣轉(zhuǎn)過身，看著身后滿頭大汗的少女。
“你別跟著我了，我不認(rèn)識你。”
桑桑有些狼狽。
她局促地搓了搓手，聲如蚊吶。
“可我，我只認(rèn)識你了……”
桑桑往前挪了挪步子，爭取離林就近一點(diǎn)。
輕輕攀上林就的袖子，低著頭。
“求求你了?！?/p>
林就看著面前的少女，無奈的嘆了口氣。
桑桑坐在吉普的后座上，蕩著腿。好奇的看車上的裝飾，少女身上破破爛爛，但出奇的是他身上還是香香的。
桑桑問“你是誰呀？”
林就從后視鏡里瞟見她幼稚的模樣，拐了個彎。
“安河大學(xué)生物學(xué)系大三學(xué)生，林就”
桑桑眼里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很快便恢復(fù)正常，隨后笑開。
“那我叫你……就就！”
林就聽見，嚇得差點(diǎn)把方向盤甩出去。
他無語道“我的祖宗！我什么時候多了個外甥女了？”
桑桑困惑，他對人類的輩分很不了解。也不知道“就就”會給林就造成什么困擾。
林就瞥見桑桑失落的模樣，本來還覺得她的想法荒唐至極，又突然感覺好像還行。
林就板著臉
“你把我叫老了?！?/p>
他才20歲，就被叫“舅舅”？
更何況眼前的少女不過18歲。
桑桑堅持。
“不行嗎？我覺得這樣挺好聽的?！?/p>
林就“……”
少女把目光投向窗外。
車子已經(jīng)駛出大漠，前方就是安和城。
桑桑有些心慌，他是安和的啊，那他會是當(dāng)初的那個人嗎？
安和的夜市，小吃街里人聲鼎沸。
車子駛進(jìn)停車場，外面已經(jīng)有了朦朧的夜色。
林就推開車門，感覺頭上落了幾滴雨點(diǎn)。
他皺了皺眉。怎么下雨了？
林就扭頭準(zhǔn)備跟桑桑說一聲，趕緊在外面吃完飯趕緊回去。
結(jié)果一回頭就看見小姑娘在外面。
桑桑提著白裙子在外面的小水坑里跳來跳去，玩的不亦樂乎。
雨滴青絲絲的落到她的頭上。
林就怔了一會兒后忙從駕駛座拿出一把傘來給桑桑撐住。語氣有些埋怨。
“怎么？想淋雨發(fā)燒后訛我一筆啊，還在雨里跳跳跳?！?/p>
桑桑感覺自己頭上沒了雨滴。
伸手摸了摸濕軟的頭發(fā)。解釋。
“不是的。就就，我不會生病的。小黎哥哥說了。，實(shí)驗(yàn)成功的尋鹿是不會生任何病的……”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視線躲閃，：生硬地扯開話題。
“哎呀。我都快餓死啦！快走吧，快走吧?！?/p>
林就聽出些異樣，想開口問她。
卻被桑桑推著往旁邊的一家面館走。
在面館坐下來，林就掏出手機(jī)看了一眼時間，隨后問桑桑。
“想吃什么？”
桑桑皺著眉指著旁邊墻上貼著的菜單。
“什么面要89?。吭趺催@么貴??？”
林就聞聲看去。
“哦，那是海參面，味道還不錯?！?/p>
一聽海參，桑桑眼里滿是仇恨。
他以前待在實(shí)驗(yàn)室的時候，就是那幾只破海參天天扎的她想哭。
這下可叫她逮到機(jī)會了吧！
“我要吃那個！”
桑桑用手指指著海參面亮晶晶的看向林就。
林就狐疑的看向她。
”你吃得了嗎？”
他怕她吃不習(xí)慣。
桑桑抱胸“就就，我要這個！”
或許是她的聲音太大了些，旁邊桌大叔抬頭瞟了她一眼。
林就怕丟人。直接叫服務(wù)員。
“服務(wù)員！一碗海鮮面，一碗鮮蝦面，再拿兩瓶可樂！”
桑桑老實(shí)了，乖乖坐在椅子上。過了一會兒。
面上來了。桑桑試探性地挑了幾根放在嘴里嘗了嘗。蹙起了眉。
什么嘛！這一點(diǎn)也不好吃！果然。
海參真可惡。
她放下筷子，又嘗嘗旁邊的可樂。刺得她嘴巴疼。
坐了一會兒。她伸手戳了戳對面的林就，悄咪咪的說。
“就就，他家的飯一點(diǎn)都不好吃”
林就抬頭看他一眼，咽下最后一口面。
又拿過旁邊的可樂喝了一大口。
“你吃不習(xí)慣吧，服務(wù)員，結(jié)賬！”
桑桑不理他，自顧自的玩手指，她都沒吃幾口。
“好的先生，一共157元，請問您是現(xiàn)金還是…”
桑桑仿佛聽到了什么詛咒，神情驚恐。猛地向店外跑去，不小心打翻了桌子上的醋蝶。他頭也沒回，跑進(jìn)了雨簾之中。
林就看著她的背影。把錢用手機(jī)給服務(wù)員轉(zhuǎn)了過去。
“不好意思，麻煩了！”
隨后他也跑進(jìn)雨夜里。
外面小雨淅淅瀝瀝，打濕了桑桑的頭發(fā)?；旌现蹨I流下。
她在哭。
剛剛聽到服務(wù)員喊157，她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被研究員追著的時候。
她實(shí)在是太害怕了，她不想去回想自己被綁在實(shí)驗(yàn)臺上的情景。
她還記得小黎哥哥就是這么死的，他死的時候還用口型告訴她讓她快跑。
化人十八年，研究員終于從善良可親的模樣化作厲鬼，要找她索命來了。
桑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她不想再回去了。
“笨蛋，身上都濕了?！?/p>
林就站在桑桑前方。
桑桑蹲著，只能看到林就濕掉的西褲。
桑桑站了起來。
在昏暗路燈照著的角落里。
林就為跟前的少女披上大衣。
良久，輕輕抱住了她。
“別怕，有我在?！?/p>
林就安慰她。
回到公寓，桑桑像是丟了魂。迷迷瞪瞪的洗完澡，穿上林就給她的衣服。
坐在地毯上，林就為她擦著濕發(fā)，兩人無言許久。
桑桑先打破了沉默。
“林就”
“嗯？”
林就答應(yīng)到。
桑桑的頭發(fā)已經(jīng)半干，她扭頭盯著林就。
“你是生物學(xué)系的？”
林就絲毫不意外，她會這么問。
他早發(fā)現(xiàn)破綻了。
“對??！我比較厲害，我現(xiàn)在在安和研究所做指導(dǎo)”
林就感覺到桑桑的身子一顫，微微勾唇。
他沒說錯。
林就在生物學(xué)方面天賦異稟，擁有超乎常人的頭腦，所以他的話在安和研究所相當(dāng)有分量。
桑桑沉默幾秒。
“我有事要拜托你。”
林就拿起旁邊的醫(yī)療箱，給桑桑包扎腿上的傷口。
“你說吧，我會幫你的”
他沒有抬頭。
桑桑往后挪了挪。
“萬一會為難你呢？給你帶來了麻煩怎么！辦？”。
林就手里拿著棉簽。漆黑的瞳盯著桑桑，平靜的說。
“我說了，我會幫你的?！?/p>
桑桑沉默了好久，做好了心理建設(shè)才開口。
“你…見過化人的尋鹿嗎？”
桑桑怯生生地看著他。
林就給她擦著傷口的手一頓。
“你說什么？”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桑桑重復(fù)一遍。
“就是那邊大漠深處里的一種動物，叫尋鹿。在人類的歷史上已經(jīng)滅絕了幾千萬年，但實(shí)際上，我們是隱居起來了?！?/p>
但是有一天，他們被發(fā)現(xiàn)了。
大漠深處通體雪白的尋鹿
太令研究所好奇了。
把他們都趕回去開始了實(shí)驗(yàn)。
經(jīng)過實(shí)驗(yàn)研究人員驚喜的發(fā)現(xiàn)。尋鹿的遺傳物質(zhì)與人類高度重合。
于是他們便用剩下的一百八十知尋路開啟了“化人計劃。”
把人類的遺傳物質(zhì)移植到尋鹿體內(nèi)。
在放到培養(yǎng)液中發(fā)育若干年。
尋鹿在培養(yǎng)液中慢慢褪下動物的外表轉(zhuǎn)化成人。
桑桑頓了頓。
“我是桑桑，他們都叫我157號?！?/p>
“他們……是誰？”
林就輕聲問。
桑桑無意識地?fù)钢种浮?/p>
“研…究員”
林就什么也沒說，摸了摸她的頭。平靜的告訴她?！耙恢芮?，安和研究所在大漠發(fā)現(xiàn)了尋鹿，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把尋鹿帶回來了四十幾只”
桑桑猛的抬頭，眼里有淚。眼神期盼的看著林就。
林就感覺鼻子酸酸的。聲音帶著自己都察覺不到的顫抖。
“桑桑，我會救你們的?！?/p>
桑桑沒在說什么。
接下來的一周，桑桑住在林就家的次臥。
林就每天給他做飯，兩人漸漸形成默契。
又過了一周，林就教桑桑怎么點(diǎn)外賣。
告訴她他要去學(xué)校了，做一項(xiàng)很重要的學(xué)術(shù)研究。
林就走了。
偌大的公寓里只剩下桑桑。
一天夜里，桑桑覺得有些口渴，準(zhǔn)備去客廳倒水喝。
桑桑迷迷糊糊間看見茶幾上有罐可樂，這段時間桑桑學(xué)會吃人類的東西。
她彎腰想也不想的拿起來就喝，等干涸的嗓子得到滋潤。桑桑放下罐子，轉(zhuǎn)頭準(zhǔn)備繼續(xù)回去睡覺。
忽然感覺額頭磕上一片溫軟。
對面有人。
桑桑嚇得連忙后退。腳一下子絆住。
眼看她就要摔倒，面前的人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的腰。
桑桑條件反射想拿開他的手。
燈被摁亮了，桑桑抬頭。
面前的人是林就。
桑桑扭頭看了一眼林就放在自己腰上的手。
林就注意到她的動作。
才意識到他還在扶著她。
林就像是觸摸到了什么禁忌。連忙松開。
抿唇“抱歉”
桑桑向他示意沒關(guān)系。
林就告訴她。
“桑桑，你怕嗎？”
桑桑似乎意識到了什么，看他。
“我不怕”
怕啊，怎么不怕？可為了族人，她必須勇敢。
她之前問過小黎哥哥，他是怎么回答的？
“小黎哥哥，我會死嗎”
小黎溫柔的摸著她的頭，輕輕告訴她。
“你不會死，你會好好的?！?/p>
因?yàn)樗麜阉谏砗螅蛔寪耗в|碰到他身后的光。
180只尋鹿，化人成功的卻只有小黎和桑桑。小黎為了保護(hù)桑桑，自愿踏上實(shí)驗(yàn)臺。
而桑桑趁此機(jī)會逃出研究所。
還是半夜，林就用自己的指紋打開研究所的門，喚醒沉睡著的尋鹿們。
桑桑心頭有些哽咽。她轉(zhuǎn)身問林就。
“那你怎么辦？你放我們走了，研究員們會找你麻煩的！”
桑桑說的沒錯。這是大罪。若是被發(fā)現(xiàn)是林就做的。
他會死的。
林就微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子。
“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藥嗎？”
桑桑呆滯在那里。林就之前說的。
他發(fā)明了一種藥，能讓人忘記自己近期做的事情，還沒有申請專利，不會對人體造成傷害。
桑桑喉頭苦澀。
“所以，你給他們吃了，對嗎？”
林就沒有說話。
桑桑淚已經(jīng)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她哽咽道。
“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啊……”
她利用了他，可他心甘情愿。
林就搖了搖頭。
或許有些話不適合宣之于口，只能藏在心底，這些，他都明白的。
林就沒回答，自顧自的說。
“其實(shí)那天，我本來是奉命去尋找剩下的尋鹿的?！?/p>
因?yàn)榕鲆娏怂乓獛退?/p>
他欠她一條命，他要還給她。
后來啊，她說：你會拯救地球嗎？讓未來的我們…活下來。
即使知道她的目的，卻還是放任她的接近。
林就拿出一把剪刀和桑桑一起把尋鹿們脖子上的號碼牌都剪下來。
桑桑在看到157號尋鹿時眼淚終于繃不住了。
她無聲的落淚，抱住157號小尋鹿。
小尋鹿不懂眼前的女孩為什么哭，只懵懂的用小腦袋蹭蹭她以示安慰。
林就看了看9號尋鹿，最后扶起桑桑，在她的手心里放了一顆糖。
“給你顆糖，別傷心了，吃吧！天要亮了?！?/p>
你該回家了。
桑桑剝開糖紙。
把糖塞到了嘴里。
糖在嘴里化開，桑桑的身體卻漸漸消散。
她大驚失色。
看著自己化成光輝的雙手。
“林就，你喂給我的是什么！”
林就牽動嘴角，朝陽照的他的臉色略顯：蒼白。
他沒回答她的問題。
“桑桑！回到大漠去吧！”
我欠你的，我還給你。
桑桑哭了，他的樣子倒映在林就的眼里。
他笑得很心酸。
“你不能記得我，要帶領(lǐng)尋鹿，好好生活?！?/p>
他的手輕輕撫上桑桑的臉頰。
“只有忘了我，你才能忘記那段最悲痛的記憶”
讓我自私這一回吧。
我不想你的記憶里有安和研究所這個黑暗的地方。
桑桑消散了，所有的光輝匯聚成一點(diǎn)陌路，157號小尋鹿的身體。
小鹿晃了晃頭，茫然的看著林就。
林就松了口氣，他眼角有些發(fā)酸。
示意小黎帶他們走。
小黎望著他，躊躇了下。
半屈膝向林就行禮。
隨后帶領(lǐng)尋鹿們向大漠深處走去。
太陽跳出地平線，照著尋鹿們的背影。
157號小鹿回頭疑惑的看了林就一眼，隨后跟上隊伍，向大漠深處走去。
林就遠(yuǎn)遠(yuǎn)的望著，直到太陽照的他睜不開眼，尋鹿們的背影消失。
一切，回歸正軌。
——【完】
《輪洄》舟尋羽.著.
說一下
這個文在晉江也有
都是我寫的
一個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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