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回再一次夢到了那個像月亮一樣泛著瑩白光影的李相夷。

如往常無數(shù)多個夢境一般，李相夷滿身是血的倒在他面前。

他伸手去探李相夷的鼻息，卻什么都沒感覺到，他又去搭李相夷頸間的動脈，卻只摸到了一片冰涼。

只有死人的身體，才是冰涼的。

他被指尖一片的涼驚醒，卻腦袋發(fā)暈仍然像是在夢里。

……

李阿回暈了一天，走在街上渾渾噩噩，不慎撞到了肉販的攤子。

攤子上方掛著的一條臘肉隨著他的動作倏然一晃，掉在了地上。

肉販的砍刀停滯了一瞬，咣的一聲巨響嵌進了案板。

五大三粗的男人橫眉豎目的看向李阿回，示意他賠錢。

但這個撞了攤子的人卻像是丟了魂般，肉販喊了幾聲都沒有反應。

李阿回渾噩的看向地上那條臘肉，蹲下去想撿起來，視線里突然跑進來一只黃狗低頭將那臘肉咬了吃。

他抬了一下手，像是被黃狗嚇到。

剛想伸手趕走黃狗，突然聽見遠處傳來一聲急喝。

李蓮花狐貍精住口！

李阿回隨著聲音抬頭，看見一道清瘦的身影跑了過來。

正午的太陽很刺眼，那道身影在他身前籠下一片陰影。

李阿回抬起頭，看見那人彎下腰來朝他伸手。

那人彎下腰去，太陽就露了出來。

李阿回被太陽晃了一下，他閉了閉眼，還未睜開，便聽見身前這人說話。

李蓮花對不起啊這位公子，嚇到你了，你沒事吧？

他突然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

李阿回猛地睜開眼，看清了這人的樣子。

不是李相夷。

*

李蓮花覺得這人真是被狐貍精嚇傻了，良久都不動彈，只盯著他的臉看。

他跟人對看了一會，忽然覺得地上的人有些熟悉。

他突然想起好多年前的四顧門前，想起東海大戰(zhàn)的那個傍晚，他因為和無了打賭隨手收的那個呆傻小徒弟。

李蓮花怔了一會，一時有些恍惚，他竟然在眼前之人的身上看見了他小徒弟的影子。

他彎彎嘴角，伸手將人扶了起來。

長輩一般，伸手拍了拍李阿回身上沾染的灰，輕聲細語的問他：

李蓮花你叫什么啊？

李阿回阿回。

李蓮花動作猛地一僵。

他像是有些不可置信，卻又不動聲色的掩飾住自己的情緒，轉(zhuǎn)而繼續(xù)換上那副笑容。

李蓮花就叫阿回？姓氏呢？

李阿回李阿回，我叫李阿回，李相夷的李。

少年人長得飛快，身高，還是五官，又或者別的什么，時隔五年再見，他已經(jīng)完全認不出他的小徒弟了

李蓮花的笑容再維持不住了。

他干咳一聲掩蓋住自己的哽咽，幸好旁邊肉攤的老板及時的解了圍。

“別敘舊了！我的臘肉被你撞掉了，又被你的狗吃了，你們兩個，總得有一個賠錢吧？”

李蓮花撿起臘肉，沖老板道了聲歉。

李蓮花不好意思啊老板，這臘肉我買了，一共多少錢。

“一兩。”

李蓮花一…

可憐李蓮花還未緩解過遇見舊人的傷情，就被生活的窘迫扼住了喉嚨。

他在錢袋里翻翻揀揀，拾出幾塊碎銀遞給老板。

李蓮花實在對不住啊老板，我只有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