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樂！〞

黃銅鍋里的紅油湯汁正在咕嚕咕嚕翻滾著冒泡，桌案上圍了一群人，在滿溢喜悅的氤氳之息中祝福著彼此。案上觥籌交錯，蘇新皓手拿裝滿橙汁的高腳杯搶著和他們碰杯。橙黃色的橢圓切面在杯子中不住地轉，在與余宇涵的酒杯磕碰的瞬間酒了出來。

朱志鑫愛吃肉，陳天潤拿著菜單側過身去，偷偷叫過服務員再點了兩盤肥牛。

鄧佳鑫靜觀坐在旁邊的左航，男孩只顧吃著碗里的果凍。

12月31號的夜里去吃一頓火鍋，似乎從六年前的那個夜晚開始，就已經成為他們約定俗成的習慣。

那時張極已經在公司待了將近一年，而他們另外幾個人才相識不過幾個月。幾個人有些局促地被工作人員帶到了樓下的火鍋店。那時他們不過十二三歲，朱志鑫仍舊帶著一臉的腮腮肉，眼睛卻美得動人。

十二歲的孩子們對同齡人幾乎毫無戒備，蘇新皓似乎和誰都是很熟絡的樣子，與一旁的朱志鑫活泛地攀談起來。

十二歲的年紀不覺朱志鑫的不同，他顯得不如其他人那樣瘦弱，相反，他顯得常人沒有的壯碩。他有些黑，一汪嫵媚多姿的眼睛嵌在肉嘟嘟的小臉上，蘇新皓覺得他特別可愛。

此前蘇新皓已經在南岸的舞蹈培訓機構上了不知幾年的舞蹈課，他以為來此的人都像他一樣熱愛舞蹈。他看著朱志鑫，熱切地詢問他學了幾年舞蹈。

朱志鑫不懂他嘴里說的jazz和?street各是什么，只是不懂裝懂地兀自點頭，心里暗自記著他們的所說，期望有天和他們再聊起時可以有所了解，莫名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我不會跳舞。"朱志鑫掛在嘴邊的話又被咽回去，他盯著視線里黑胖的一雙手，局促不安地扣著，沒有去回答蘇新皓的問題。

蘇新皓愣了一下，相似的情況他見過太多。他沒再說什么，也沒放在心上，只是以為朱志鑫不好相處，時間久了就會好起來的。

“我叫蘇新皓。"男孩笑瞇瞇地向他伸出手，朱志鑫呆滯地握了上去。

“我叫朱志鑫，今年13歲。"刻板的自我介紹的話術突然讓朱志鑫有些無所適從，但幸好很快蘇新皓就接上："我今年12歲，你還比我要大呢。”

同坐一桌的小男孩互相攀談著，同坐一桌的小男孩互相攀談著，其中一個男孩鼻子下方斜著長了一顆痣，說話時有幾分幽默感。坐在一旁的瘦小男孩已經和他熟識，不斷地叫著他的名字余宇涵

陳天潤比坐在余宇涵旁邊的小男孩多了一?層黑眼圈，除此以外，兩人再無其他差別。他抱著一大桶果粒橙給周圍幾個人的玻璃杯里倒著，自己則如小貓喝奶般舔舐著玻璃杯中橙汁的最表層。陳天潤不說話，安安靜靜地看著他們，仿佛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來到這里。

童禹坤拿起陳天潤剛給他倒的那一杯橙汁，六年前的光景還如現在一樣。只是陳天潤長得不再像左航了，而是有了自己的那一份書生氣和英朗。

辛辣的淡淡香辛料的氣味浸潤著每一顆純粹的心臟，蘇新皓終于放下了杯子，默默說道："新年快樂?！?/p>

他閉了眼，許多年來由他們彼此串聯而成的回憶不可遏制地涌上心頭。曾幾何時，陳天潤還用自己的臉解鎖左航的面容ID呢。

記得那時候天潤和阿航一樣瘦小，不過不同的是陳天潤比起左航更加沉默寡言和文靜，而左航則多了幾分幽默和開朗。性格的迥異并沒有使他們產生不必要的隔閡，六年如一日地，他們一直關系很好。

左航和朱志鑫都喜歡電影，年末夜晚聚會上兩人始終湊在一起談論著幾年前就看過不止一遍的盜夢空間。朱志鑫曾經發(fā)過有關它的微博，自以為對此頗有了解，與左航爭辨時有了些底氣。蘇新皓看著他們，朱志鑫不再是從前那個懵懂無知又因此自卑的胖小子了。

火鍋吃到最后只剩下浮著油花的紅湯混雜著渾濁黏膩的油漬在鍋里無力地冒著泡，對彼此新年的祝福由朱志鑫先起來致辭。

"我呢，祝愿大家在新的一年里天天開心”

童禹坤聽笑了，記憶中每年朱志鑫都會說同樣的祝福語，好像快樂才是最重要的事。

“我希望大家都可以實現自己的夢想。”張澤禹笑嘻嘻地端起高腳杯，想跟旁邊的穆祉丞干個杯。

"首先呢，從個人方面說，我希望我自己學業(yè)有成，大家呢都天天開心，有所進步;從大的方面來說呢，我希望我們的公司越來越好。”

陳天潤如幾年前在演唱會致辭時一樣，總是習慣用分條目的說法來祝福大家。公眾場合里，他是怕自己做不到一碗水端平而陷入輿論的風暴;而現在，這只是成為了他的一種習慣。

"我希望大家可以做一輩子的好朋友。“童禹坤神色里多了幾分驚喜，似乎這已經成為不可實現的一種奢求，而只有他沉浸在過往的純粹中不愿逃脫，如信徒般殷勤虔誠。

黃朔舉起高腳杯和剛剛坐下的童禹坤碰了碰杯，作為新人的他對于這樣歡脫的場面還不大熟悉，一個人干巴巴地坐在座位上，似乎眼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庇嘤詈D過頭對童禹坤說，回答了他剛剛的愿望。他比平時更加深沉了，在童禹坤眼里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

吃飽喝足后，幾個人跑去搶著結賬。最后不知怎的，賬結到了張峻豪的錢包里。張峻豪哭笑不得，自己明明沒跑去結賬，手機卻被穆祉丞搶走付了錢。

新年夜里有些冷。每個人都撐著飽漲的肚子，雙手著插兜在路口分道揚鑣各自回家。夜色只剩凄冷，時間描寫著時間的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