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宮遠徵向前邁了一步,伸出的手又垂下,宮尚角小幅度的回頭瞥了他一眼,沒有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急切。宮尚角就那樣維持著這個可以看清宮遠徵一舉一動的動作,似是毫不在意身前之人的生死,杯盞迅速傾倒,流進了暮窈的衣領(lǐng)。
眾人想象中殘忍的一幕并沒有發(fā)生,平時像火一樣灼燒囚犯軀體的毒酒像柔軟的水流乖順的順著肌膚蜿蜒而下,除了漸漸透出水色的衣襟,什么也沒有變化。
“有意思,”宮尚角瞳孔放大了一瞬,不動聲色道,“我倒是有些相信你不是無鋒之人了,如此神奇的體質(zhì),若是只是讓你潛入宮門偽裝新娘,倒是屈才了?!?/p>
宮遠徵微微松了一口氣,看著被綁在椅子上依然在昏迷中的暮窈,他眼中閃過迷茫無措,自己這是怎么了,他的心緒為何會為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子而牽動,他何時變得如此心軟,竟會對一個身份不明,疑似是無鋒刺客的人起惻隱之心,無鋒與宮門有不共戴天的世仇,是他與哥哥有著血海深仇的宿敵,宮門之人理應人人得而誅之,他不應該心軟,即使他心底本能的認為暮窈絕非無鋒的刺客??伤绻娴氖悄??真的是他的敵人呢,想到此處,宮遠徵琥珀般的瞳孔中閃過暗色,似笑非笑,似怒非怒,那就讓她永遠留在徵宮吧,他想,除了自己,讓她無處可去,無人相依,唯有永遠留在自己身邊,不論做什么,她的身邊也只能有自己,就這樣直到其中一個人死去。
暮窈昏沉間只感覺到有人在自己眼前停留了很久,胸口傳來濕潤的觸感,冰冷潮濕很不舒服,她下意識蹙眉,煩躁的嘟囔道,“這到底是個什么地方啊……我真的不是壞人啊……”
她的聲音很虛弱,若非在場皆是內(nèi)力深厚的習武之人,很難聽清她在說什么。
“來人,潑醒她?!睂m尚角有些心煩意亂,卻不知道這股郁氣從何而來。
剛剛換好的衣衫又廢了,暮窈猛一激靈,意識回籠,也冷冷的瞪著站在自己身前的人,“聽說你們?nèi)俗寰退闶墙o死刑犯定罪也要證據(jù)確鑿,務(wù)必要一條一條辯得分明才好,如此欺辱折磨,是想要屈打成招嗎?”
“你們?”宮尚角甚至有點想笑,“人族?”
這女子說話實在有些荒謬,若非無鋒刺客,怕不是得了失心瘋?
“難道你不是人嗎?”他反問道。
“世界之大,生靈何止人族一類,有什么可大驚小怪的,”暮窈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給他,“無非是傲慢又狹隘罷了,若不然,你要如何解釋我身上的奇詭之處?!?/p>
“那就請姑娘好好解釋一番來龍去脈罷?!睂m遠徵忍不住插話,“也好過再受折磨?!碧熘浪吹侥厚簼皲蹁醯臉幼有睦锏碾y受。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暮窈捋了捋思路,緩緩道,“佛家云三千世界,百億須彌。我生活的地方,有神,有人,有妖,精怪,還有幽冥之鬼與魔域。大家有各自生活的領(lǐng)地,一向互不打擾??墒?,卻不知為何,我與妹妹陷入了一個有些奇怪的陣法,當時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天地之間一片昏暗,就算是神仙來了也難捱,等我再有意識,就已經(jīng)在一個我好像從來都不知道的地方??墒?,卻有很奇怪的人一直想要抓我。他們好像認識我,又好像能分辨出我的行跡,來到這里之后我的靈力全部消失了,只能像個尋常人族一樣靠著雙腿狼狽逃竄,直到我跳進河里,又趁著夜色昏暗無人在意,偷偷爬上了一條看起來還不錯的船。我在那艘船上躲藏的時候,船上有位一直佇立在船舷處傷心哭泣的姑娘發(fā)現(xiàn)了我,她很好,沒有驚動別人,還給了我食物和衣裳。在船上與她相處了幾日我才知道,原來她是被家族逼迫待嫁的新娘,此去便是為了嫁進對方家里。我一面是憐憫她不能與心上人雙宿雙飛想要幫幫她,就當是謝謝她收留我,一面我本身也迫切的需要一個不會被那些人追上的容身之處,聽她說她要嫁進去的地方很是隱秘,鮮有人知又地位尊崇,與我的目標很是相符。我們便商量好了,船靠岸那日,我穿上她的嫁衣,蒙上蓋頭,頂替她出嫁。她扮作船上的粗使丫鬟與那艘船原路返回,等到船下一次???,便是天高任鳥飛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