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杯咖啡被放到了少年的桌前。他微微聞了聞咖啡的香 氣,然后將附贈的方糖放入杯中。一塊、兩塊、三塊。

芥川龍之介向他投去視線,觀察方糖的數量。

察覺到芥川龍之介的目光,少年露出了辯解般的微笑

中島敦您是想問這個嗎?嗯……我的同事經常跟我說放三塊方糖太 多了,但我就是停不下來。因為在我從小長大的地方,砂糖是極為 貴重的物品,所以我現在都還會一不留神就放許多進去。

芥川龍之介靜靜地看著少年,驀地開口道:

芥川龍之介你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中島敦您怎么知道？

芥川龍之介你有一種獨特的氣息,過多注意他人的舉動,和別人保持距 離的方式就好像知道別人會疏遠你……在下成長的環(huán)境和你很相 似,見過很多從孤兒院逃出來的人。

中島敦是嗎？

少年露出難過的微笑,那是無法放下過去的人獨有 的笑容。

中島敦當年我并沒有逃離那里的勇氣。一直以來我都……就算是 現在,明知道想吃多少糖都能吃到,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我這輩子肯定都會這樣了。

芥 川龍之介默然無言地看了少年片刻。

然而過了一會兒,他忽然舉起自己手中的茶杯,用若無其事的語氣道

芥川龍之介在下的這杯茶…放了四塊。

中島敦方糖?放在茶水里?還放了四塊?

對，芥川龍之介面無表情的喝了一口茶。

芥川龍之介和你一樣,這是在下在吃不到糖的時候留下的毛病。

少年呆呆地看著芥川龍之介,半晌,突然忍不住地笑了出來。

中島敦噗哈哈哈哈，

少年一笑,看上去年紀一下子小了許多，

中島敦那你知道那個嗎?鉛筆和筆記本的爭奪戰(zhàn)。

芥川龍之介當然。常人或許無法理解……爭奪鉛筆和筆記本的概率要比肉和糖更高。因為在紙上書寫詞句的時候,就可以變成世界上最自由的人,爭奪不可避免。就連不會寫字的幼童也沒來由地想擁有。

芥川龍之介那么……你知道巧克力棒嗎?”

中島敦當然知道。那是貨幣,對吧?雖然數量相對較多,但所有 人 都想要,具備一定的價值,因此自然而然地被當成了貨幣。馬鈴薯 的種子是五根巧克力棒,找別人教自己識一天的字,報酬是三根巧 克力棒。

芥川龍之介在下因為當保鏢和打架的幫手,曾經攢到過三百根。

中島敦三百根？簡直就是大富翁啊!

芥川龍之介那段時間在下只吃巧克力,結果營養(yǎng)不良,病倒了。

中島敦哈哈哈哈哈！

少年愉快地笑了起來。

之后,二人閑聊了幾分鐘。他們分享了即使告訴同事也沒人會理解,沒人會產生共鳴的,細小而沉重的經歷;對彼此露出了幾乎沒有在他人面前露出過的少年般的表情。

中島敦我還是第一次跟別人聊這些，感覺托你幫我送信比較好。偵探社的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芥川龍之介芥川。

中島敦我叫敦,中島敦。請幫我把這封信交給社長吧。

自稱中島敦的少年從懷中掏出一封信。

那是一個黑色的信封,上面既沒有寫收件人,也沒有寫寄件人 。 信封紙是最高級的紙張,晃動也不會發(fā)出任何聲音。

芥川龍之介寄信人是？

中島敦老大說,看信就知道了。

芥川龍之介倒不像是危險物品。然而出于職業(yè)關系,謹慎是友非敵,在 下 聽說,最近也有制作成紙狀的反應化學炸彈。

中島敦你也可以打開查看一下,信封沒有封口。

芥川龍之介略一點頭,把信封倒過來晃了晃,倒出放在里面的兩張紙。

看到其中一張,芥川龍之介的態(tài)度驟然大變。

芥川龍之介混賬...

芥川龍之介的聲音低沉又安靜,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