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歸生氣,次日,司徒濯還是如約出現(xiàn)在了趕往褚國的隊伍里。
??其實她倒不是因為被那繃臉男的話激著了,她本也不是不想出任務,只是她自覺自己年輕又沒經(jīng)驗,不會被選上,才不想浪費時間。如今真被選上了,她心里也歡喜,能去褚國見見世面,也是一樁美事。
??況且,道主不是也說了,這次說不定有機會升官發(fā)財呢。升不升官倒是不要緊,最重要的是能發(fā)財呀,她和小娘本就是逃出來的,雖說有寧遠舟幫襯著,可他自己也不富裕,她們母女也不能全仰仗寧遠舟的接濟,還是要靠自己打拼的。
??不過她該緊張還是緊張的,畢竟是第一次離開大梧,還是暗中潛入敵國,一切未知,她確實有些發(fā)怵。
??誰知這褚國之行真不是人干的。
??近二十人的隊伍一路飛馳,幾乎是日夜兼程,一刻不停地趕到了褚國,連驛館都沒進,就直接換了夜行衣,開始暗中埋伏,盯上了褚國的一位官員。
??司徒濯年紀最小,又是隊伍里唯一的女子,還是經(jīng)驗最不足的。于是乎,他們剛到褚國,任務就差點宣告失敗,起因是司徒濯實在太困了,盯梢的時候一個沒注意,行蹤差點暴露在目標面前。
??這可是所有計劃中的第一步,要是這一步就出現(xiàn)了差池,那他們可以直接打道回府了。
??雖然是因為連著三天沒合眼,實在是突破了司徒濯的極限,她還是不住地道歉請罪。那繃臉男也絲毫不憐香惜玉,毫不留情地指出了她的問題,還罰了她。
??司徒濯這樣一個小姑娘能跟著他們這群大老爺們日夜兼程地趕路,還不需要特殊照顧,其實其他人都覺得這件事已經(jīng)很十分不容易了,沒必要再多苛責。可那繃臉男卻完全不聽,只說只要進了六道堂,不論男女,錯了就該承擔。
??司徒濯也是這樣想的。
??要是有人因為她是女子就體諒她,顧忌她,這跟小瞧她也沒什么區(qū)別。
??她心里對繃臉男也沒那么討厭了。
??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終于搞清楚了,這個繃臉男名叫錢昭,是天道赫赫有名的一位人物。且他和寧遠舟交情匪淺,似乎是幼時就相識的那種,一起出生入死過多次。
??那想必錢昭一定是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人,但凡是和寧遠舟熟識的人都很厲害,比如十三哥,朗哥,元祿,還有她自己。
??不過也是奇怪,同樣是和寧遠舟熟識,她一早就結識了那三個人,怎的一直沒聽說過錢昭?
??想想也是,錢昭一天到晚拉著臉,一副很討人厭的模樣,怕是見了也容易嚇著人。
??等等,寧遠舟不會和錢昭提前打過招呼,自己才得以被錢昭選中的吧?那自己不成了走后門的了?
??想到,她心里頓時一陣郁悶,雖沒有實證,可這念頭就總是在心里生根發(fā)芽。
??她太想擺脫“走后門”這個標簽了,此后每每有別的任務,她都自告奮勇,同僚們都心疼她一個姑娘,想著少讓她承擔些??善l(fā)號施令的錢昭是個楞的,偏生她提一次,他就答應一次,惹的同僚們十分擔心。
??不過司徒濯也不負眾望,從未失手,可約摸是心急的緣故,細節(jié)工作總是做不好,經(jīng)常累的同僚再跑一趟。同僚們倒是不說什么,畢竟她如此危險地往返已屬實不易,可錢昭卻不這樣想,每每司徒濯有失誤,無論大小,他都將她狠罵一遍。司徒濯也從不頂撞,也從不需要別人安慰,只夜里偷偷哭幾次,翌日出來就變的無事發(fā)生一般。
??不過那時她還不知錢昭通醫(yī),她眼底的烏青和紅腫,錢昭盡收眼底。他知道自己罵哭了她,不過他并不因此嘴軟,下回出口的話只更加嚴厲。
??錢昭和司徒濯就這樣一個愿罵,一個愿挨的趕到了褚都,褚都戒備比路上森嚴許多,一行人須得加倍當心。
??司徒濯也當心了許多,經(jīng)過這一路上的歷練,她行事穩(wěn)重了不少,沒過幾次,她就已經(jīng)做到了從不失誤,再也不用挨罵了。
??她自己很開心,她終于證明了她不是走后門的關系戶,她是靠自己的能力被選進來的。
??結果一盆冷水就澆了下來。
??那時他們已經(jīng)在褚國待了三個月,這回要潛入定遠將軍府去偷東西,是錢昭帶著司徒濯一個人去的。
??那是錢昭第一次只帶司徒濯一個人出任務。
??未免目標太大,他們約好,錢昭在門口等她,她獨自一人潛入將軍府,拿了東西就迅速撤退。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司徒濯得手奇快,比錢昭預料的還要快不少。兩個人正準備撤,不知司徒濯是太興奮還是如何,又一個不留神,叫人發(fā)現(xiàn)了行蹤。
??這回他們是真碰上硬茬了。
??那將軍府里的護衛(wèi)每個都長的十分高大強壯,且每人手里都配了趁手的武器,打斗起來行云流水,絲毫不手軟。
??司徒濯看著慢慢犟自己和錢昭包圍的護衛(wèi),埋怨道:“壞了,我又不小心了?!?/p>
??錢昭握緊大刀:“別自責了,先打出去再說。”
??錢昭是背了他的大刀,但司徒濯本來沒打算和人家正面交鋒,自然就沒帶她趁手的鞭子,只能隨意地從頭上拔下一只銀簪,有些狼狽地應付著。
??好在,司徒濯反應機敏,正面對抗不是什么好辦法,那就逃唄。她身量輕,行動靈活,動作又快,出其不意的出招也絕不猶豫,雖不致命,但足以讓敵人喪失戰(zhàn)力。沒一會兒,她就從一排排的彪形大漢中撕出一道小口子,慢慢往安全的地方挪去。
??“錢大哥,走!”
??錢昭詫異于司徒濯竟然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突破重圍,找到一個逃跑的路線,于是出招的方式也略有變化,給自己留好了逃跑的機會。
??可要不說那將軍是硬茬呢,他似是存了魚死網(wǎng)破的決心,見賊人要跑,當場就下令在自家放箭。司徒濯本就應付艱難,如今有飛箭阻礙,她更是難跑,好不容易被她撕出的一道口子,她和錢昭竟然難以靠近,只能僵持著。
??事情一多就容易出岔子,司徒濯頻繁躲避的過程中,她偷到的文書竟然從懷里掉落出來,落在了不遠處。
??彼時錢昭終于找到一個逃跑的好機會,正大聲呼喚司徒濯離開??伤就藉獏s沒聽,要去撿那文書,有個弓箭手看準了時機,果斷射出一箭,正正貫穿她的右臂,差一點就要刺進她的右胸。她一下吃痛,卻還是咬著牙撿起了文書,飛速翻滾著躲到了一個稍微安全的地方。
??錢昭見狀,也不能一個人獨自離開,只能也沖過去:“干什么呢,差點死了知不知道!”
??司徒濯的右臂一瞬間血流不止,她痛的面目猙獰,用左手指著文書說道:“東西掉了……”
??錢昭頓時來火:“東西沒了可以再偷,人死了誰能把你救活!”
??司徒濯痛的有些神志不清,沒力氣再答話。
??那將軍明顯是不打算讓錢昭和司徒濯在安全的地方躲太久,他沒了耐心,只想速戰(zhàn)速決。沒過多久,錢昭就感覺到周遭氣溫極速上升,再仔細一瞧,那瘋子竟在自己家宅院里點起了火,想將他二人燒死在這里。
??司徒濯認命地閉了眼,她自知自己這副模樣,逃是必定逃不出去了。她有些不甘心,她要是就這樣死了,她小娘怎么辦?
??不過她真的是沒有力氣殺出去了,且這本就是她的失誤,才釀成這樣的局面。
??“錢大哥,東西你都拿了,你自己出去吧,等回了梧都,煩請您幫我說說好話,這樣我家里人拿到的撫恤金才能多些?!?/p>
??她是存了必死的決心了。
??錢昭卻呵斥道:“閉嘴!”
??言畢,他竟背起司徒濯,一點點挪動。
??他錢昭做不出看著同僚送命的事。
??火勢越來越大,司徒濯被蔓延過來的煙嗆了一口,無力地趴在錢昭背上,艱難地開口道:“錢大哥,火這么大,我們兩個不可能都出去的……”
??錢昭又是一聲:“閉嘴!”
??誠如司徒濯所言,錢昭一個人殺出重圍都是困難重重,何況背上還背了個完全喪失戰(zhàn)斗能力的姑娘。冷箭被火光擋住,錢昭更難辨認,不知何時,一只箭同樣刺穿了錢昭的右臂,錢昭一下手抖,差點將司徒濯從背上摔了下去。虧的他極力控制,這才沒將背上人丟下。
??這回不會真要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