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鏡心中說不上的復雜:“你一直就很痛恨革命?!?/p>
明樓對。我曾經(jīng)也認為,暴力是產(chǎn)生邪惡的根源。
曾經(jīng)?
明鏡你一直認為每一個巴黎公社的成員都有罪。
明樓不僅僅是這樣,我還曾認為當時整個巴黎的社會都有罪,沒有人不負罪。
明鏡可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置身于血與火的中央了。
她明了自己的弟弟在做什么,既關心,驕傲,又免不了擔憂:“我從來就沒有想過,把一個學富五車的弟弟推到暴力的懸崖下。”
明樓微微笑了起來,近乎溫馴的蹲在明鏡的腿邊:“大姐,我一直在尋求和平演變的可能,可是有人點醒了我,這個世界上的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內(nèi)?!?/p>
明樓弱國無外交,指望別的國家支援,根本就是異想天開。
明鏡漸漸地明白了些,原本在她的猜測中,明樓自然在為重慶做事,可這套言論卻并非是重慶方面的理論。
明樓還在敘說著:“覆巢之下無完卵,鳥都已經(jīng)快死了,當下最重要的不是珍惜羽毛,是存活下來。”
明鏡伸手摸著明樓的臉頰,忍住了心底的酸楚說:“父親臨終前,拉著我的手說,明樓就交給你了,你讓他好好讀書,做一個純粹的學者,我答應了,但我做不到,我食言了?!?/p>
淚珠終于滾落,明鏡心中又是茫然又是惶恐:“這世道這么亂,哪里是凈土???”
明樓屈膝,半跪了下來:“大姐,我向您保證,等戰(zhàn)爭一結束,我就回巴黎教書,做回自己,做一個本分、簡單的學者,所以……”
說到這,明樓停了下來。
明鏡果然追問:“所以什么?”
明樓所以大姐,我需要你幫我闖出一片干凈的天空。
明鏡不明白:“什么意思?”
明樓大姐,這次的事情過后,無論我的安排部署再萬無一失滴水不漏,可只要這趟專列被炸毀,那么我就是第一個被日本人懷疑的對象。
明樓假使沒有任何紕漏,假使不會被人抓到確鑿的證據(jù)。他們短時間內(nèi)不會對我做什么,可無時無刻的監(jiān)視,挑撥,層出不窮的手段定然會齊齊上陣,您在這里……就是我明晃晃的軟肋。
聽到這里,明鏡一把推開了明樓枕在自己腿上的大腦袋:“你的意思是,我拖你后腿了?!”
明樓被推的一個恍惚,詫異的看著說翻臉就翻臉的大姐。
看著明樓的神態(tài),明鏡方才的柔軟褪去,索性別過頭不去看他:“你有你的抱負,我也有我的理想?!?/p>
明鏡更不用說你明大長官向來巧舌如簧,點到為止,倘若我猜錯了呢,屆時你這個青天大老爺?shù)故菑奈戳粝逻^半點把柄。
明樓那大姐還要我如何解釋呢?您一定要我眼睜睜的看著日本人抓住你威脅我,要我在國與家之中做選擇嗎?還是您有什么通天徹地的本事,可以以血肉之軀硬抗76號的酷刑。
明鏡沉默著不說話,通常明鏡不說話,明樓就不敢吭聲了,可這次,明樓卻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明樓或者您認為您的弟弟我,明樓,是什么只手遮天的大人物,可以護你們周全?大姐,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接替你的人我也已經(jīng)找好了。我也知道你最放心不下的是什么,我保證,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保全我們這個家。大姐,我求你,就當是為了我,為了咱們這個家,若是這個份量還不夠,那明樓在此,請您以國事為重。
明鏡早已淚盈于睫,她的弟弟,她那個儒雅的,向往安寧生活的弟弟,為什么偏偏要在這個亂世中掙扎呢。
明鏡可上海是我們的家,你要我拋家舍業(yè)留你一個人,我又怎么會放心啊?
明樓大姐,你只當為我,為明臺,為明家開辟出另一番天地,到時候,也許弟弟們還要靠姐姐養(yǎng)一輩子呢。
明鏡心神松動,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守護好他們這個家,可還是有些猶豫:“依你所說,這和平大會召開在即,我在這個時候攜家產(chǎn)搬離,你的嫌疑不就更大了嗎?”
明樓牽起唇角,聽出來明鏡態(tài)度上的轉變:“大姐,只要您同意就好,至于什么時候撤離,我會選擇一個最好的時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