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凌風看著桌案上蒙著的白布:“那面前的這幅尸骨,應該就是慧娘的吧?”
“是,梁三啟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可他是個色鬼,只知道找那些美貌的女子,我要的是有頭病的,他找的,我一個都不滿意?!?/p>
“幸好,她來了。那日我餓極了,從通道上去,潛回眾生堂,想在藥庫里貓到天黑,再出去找吃的,沒想到……”
翟良與慧娘有私情,那日將人約到后院閣樓,正巧碰到了孟東老上來覓食,結(jié)果就被選中了。
慧娘,就是患有頭病的年輕人,她最符合孟東老的要求。
孟東老掀開白布:“我想通過她,一定會找到治好頭疾的方法,我會完成我的頭痛書,讓它千古流傳!”
盧凌風低聲自語了一句:“ 丟棄尸包于寺院,是為了求心里安慰?”
沒人回答他,孟東老指著縣令和縣丞:“你們這兩個當官的,我給你們一個造福百姓的機會。不都是秋后問斬嗎?你們就把這改成個牢獄,每天隨便給我點兒吃的,明年秋天,我定可完成頭痛書!”
“到那時候,你們就給我孟東老,建一座廟!牌匾寫上再世華佗??!”
激動的喊完,孟東老一一掃視著眾人,每一位和他對視的人都滿臉的不認同。
這樣的表情讓孟東老從心里往外的憤怒:“怎么?你們覺得我不配有廟?!千年后,人們一定會津津樂道于我的著作。誰會在乎我是個人命犯??!”
姚惜一直沒說話,直到這時,所有的真相都被揭開了,孟東老親口承認了所有的一切,他的下場也可以想見了,姚惜這才忍不住的問了句。
姚惜既如此,你又為何裝死?意義何在?
問題一出,眾人都不由一愣,光顧著氣憤了,沒想到這個問題。
一時之間,齊齊看向孟東老。
孟東老當然有自己的理由:“我要專心著書??!我要完成我的骨經(jīng)!!”
姚惜想專心,有很多辦法。你可以學孫道長,也可以隱居,或者直說年邁無法行醫(yī),要著書不行嗎?
嘎?
孟東老一臉你太單純了的表情:“我需要人頭啊,我要人頭!”
姚惜……你能讓梁三啟給你殺人,就沒想過讓他幫你挖那些因頭病而去世的墳?
到時候,犯罪的是梁三啟,跟你孟東老有什么關系?
沒有這十余起奸殺案,你孟東老沒準還真能完成骨經(jīng)呢。
現(xiàn)在呢,這些貌美女子原可以不用死的。
孟東老十分緩慢的眨了下眼睛,姚惜仿佛都能聽到他腦子生銹的聲音。
姚惜還有,你就沒想過,就算你完成了骨經(jīng),可你已經(jīng)死了,到時候想以誰的名義發(fā)表呢?梁三啟嗎?
孟東老愣在原地,還在想他當初為什么一心要裝死,順嘴就回答了:“我,我我可以復活。”
姚惜復活?
姚惜都要被氣笑了:“好端端的人,突然復活,會沒人探查嗎?義兄,這樣的人,下場會是什么?
盧凌風罪大惡極,從嚴從重。
姚惜復活后的下場你看到了?真相公布出去,橘縣的百姓就能手撕了你,你的骨經(jīng)會是罪人之書,你覺得能留下來并且流傳下去?”
更不用說還要經(jīng)歷戰(zhàn)亂,失傳等等問題。
孟東老緩緩的轉(zhuǎn)動著眼珠,不再激憤,不再慷慨陳詞,也不再說話。
姚惜你心里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是怎樣滅絕人性,所以你才會假死脫身,不敢見人!對不對?
對嗎?
興許是吧?
不過說這個還有意義了嗎?
眾人都沉默了下來。
*
案件真相大白,眾人各歸各位。
眾生堂后院門口,蘇無名看著長珩,嘆息了一聲:“崔兄有如此本事,卻無心朝堂,實在可惜,可惜啊?!?/p>
長珩笑了笑,看著清風朗月一般,蘇無名也就沒再多說什么,只面向眾人,叉手行禮告辭。
盧凌風好像并不知道喜君要多留一段時間,看看獨自遠去的蘇無名,又用余光瞥了眼含笑站在他身邊目送蘇無名的喜君,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沒說話,只是耳根有點紅,別扭又害羞。
盧凌風帶著衙役,同縣令縣丞一起,押送著孟東老回了縣廨。
而姚惜,則被喜君拉著回了房間,這段時間她積攢了許多繪畫技巧方面的問題,如今留在這里,也有這方面的意思在。
長珩則看向了費雞師。
長珩橘縣毒瘴肆虐,百姓深受其苦,早年自學醫(yī)術之時,看過一方,只不知是否對癥,費雞師可否能幫忙看看?
費雞師則欣慰的拍了拍長珩的胳膊,而后負手緩步轉(zhuǎn)身,沒聽到動靜,又回身去看。
費雞師走啊。
長珩輕輕笑了笑,跟上:“雞師公,昨日的酒怎么樣?”
費雞師小眼神一眼一眼的撇過去:“嗯……不錯,不過說到拜師嘛……就太少了?!?/p>
長珩好笑的搖了搖頭:“我知道,您放心吧,以后不會再提了,只是問問而已?!?/p>
費雞師這才松了口氣,關鍵是他們以平輩論交,若真收了他為徒,以后相處起來別扭不是!
橘縣的冬日夕陽,昏黃且溫暖,心里的愧疚陰霾,終于浮云見日,霧散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