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夢清睫毛微微一顫,冷著面容淡著嗓音:“抱歉,雪鷺年幼喪母,多年來掙扎求存,汲汲營營,說不出多少安慰人的話,若你想聽,我也只能說一句節(jié)哀了?!?/p>
時影對這個表妹并不熟悉,年少時沒見過幾回,彼此又都從孩子變成了少年人,更不用說這五年來在九嶷山清修,除了關注母親以外,不染紅塵,又哪里知道她的經(jīng)歷。
聞言本就愧疚之心又添了幾分同病相憐,嗓音也干澀了些:“你母親是……如何?”
提及母親,白雪鷺鼻子一酸,眼眶也紅了,倒是沒流淚,只冷哼了一聲,不知是在嘲笑什么:“五歲那年,為了我,自盡了!”
原身的母親出身煙花之地,青樓楚館里長大的姑娘將來能有什么命運自不必說,何況原身自小就是個美人坯子。
為了女兒不受她的拖累,能進白王府過上好日子,五歲那年,她就自盡了。
可白父是個唯利是圖的無能小人,對外膽怯,但對待女兒卻猶如對待貨物一樣,又哪有一絲親人的溫情。
原身從小在那個地方長大,又碰上這么個父親,想要什么只能自己去爭取。
當然,記憶里她倒是也還沒來得及做壞事,往年無非是言語上討好父親和哥哥,心里看不上軟弱的妹妹,不怎么理睬她,體現(xiàn)在行動上就是暗地里十分努力。
這也著實不算欺負人,誰規(guī)定她一定要對妹妹好的。
唯一一件將要做的壞事,就是想扔了妹妹的舞裙,可惜歪了腳,自己也掉了下去。
時影唇瓣嗡動了下,還是止住了好奇,不愿提及別人的傷心事。
只不過沒想到,她跟自己有著這般相像的境地,甚至比自己還要慘上一些。
自己以后會怎么樣還未可知,可雪鷺她剛剛還說自己掙扎求存,汲汲營營,可見失去了母親之后的日子過得也并不好。
有心想說些什么,可想了想,這種錐心之痛,大約旁人的一兩句話真無法輕易釋懷,思來想去,似乎真的只有“節(jié)哀”可說。
可表妹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不理人了,顯然并不想聽,就在這樣凝滯的氣氛中,幾人到達了西冷河,即冰河。
何夢清自落地便撐著身子盤膝而坐:“我自己可以療傷?!?/p>
又是這句話。
時影此時也大概知道了這位表妹要強的性子,溫聲問了一句:“那讓重明為你護法?”
受傷還說了這么多話,她累的直冒汗,實在沒力氣繼續(xù)叭叭了,只擺了擺手拒絕,便開始療傷。
時影也沒婆婆媽媽,抱著已然昏迷過去的朱顏飛到了對岸。
日升月落,時光輪轉。
如同她推演中的景象,為朱顏療傷的最后關頭,陰陽交際,琉璃花現(xiàn),她額頭上的琉璃花被時影和重明同時看見。
有沒有她的參與,只要時影這個應劫之人不允,那么他的命劫之女,也就是朱顏,都會安然無恙,重明再不愿意也無濟于事。
而此時早已修復好了傷勢,將二人對話聽的一清二楚卻依然沒有停止修煉的白雪鷺,額頭上隱隱有什么印記一閃而過,無人發(fā)覺。
沒一會兒,朱顏便清醒了過來,睜眼便見自己躺在時影懷中,環(huán)顧了一圈:“這是哪里?”
又摸了摸衣領,帶著幾分質問:“我的衣服怎么濕了?”
原本看見女子衣衫被水打濕,微微貼在身上應該尷尬羞澀的,可惜時影當初從水里撈出何夢清的時候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了,這時候面對這種小兒科反倒覺得稀松平常。
更不用說朱顏不過是個才及笄的少女,都還沒長開。
是以不慌不忙的為其解釋著:“你是白身,承受不住純陽元氣,選擇此地是要借冰河之水中和純陽之氣,將靈力平穩(wěn)的渡至與你。”
朱顏你為了救我,把靈力都渡給了我?那你自身,會不會受到傷害???
時影無礙,這本就是我的過錯。
朱顏沒關系的沒關系的,事情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小神官大人,你好厲害啊,把靈力渡給了我之后,還能夠再施法。
說著起身感受了一下:“我現(xiàn)在感覺,渾身充滿了能量,甚至比之前更有所進益了呢!”
說著飛身一躍,幾個起落越過西冷河,高興的感慨出聲:“哇!太神奇了,我竟然能跳這么遠?!”
而后轉身直直走到了何夢清身前:“重明大人,你也為白雪鷺治療了嗎?她什么時候能好呢?”
重明此刻看見朱顏,不殺了她就算是只良善的鳥了,哪里會愿意和她廢話,頭一撇就不理人了。
倒是何夢清,此刻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收了結界默默的站了起來。
湊到重明跟前,問的第一件事就是:“咳,所以當初救我的時候,神官大人應該不是這么救的吧?”
她應該沒換過地方的哦?
也沒被抱在懷里的哦?
對著她,重明自然沒有那樣難看的臉色了:“那自然不一樣,雪鷺你又不是白身?!?/p>
這還差不多。
重明不過也大差不差了,除了不需冰河為媒介,都一樣,你那時候可比她還慘,連坐姿都保持不了,全靠我家……
時影重明!
高聲打斷了重明的話,不像朱顏中間還要借力河中大石,時影一身雪白神袍,輕松越過冰河,嚴肅著表情:“出來這么久,既然你們都已無大礙,也該回去了。”
此地無銀三百兩。
少女皮囊的千歲老人何夢清豈會連這點遮掩都看不出來。
朱顏小神官大人,你的傷痊愈了嗎?
說罷也不用人回答,手指直接點觸到他的心口位置:“我是說……這里!”
雪鷺……
何夢清沒言語,看了那三人一眼,默默的退后了幾步。
時影也是一躲,避開了她冒失的觸碰:“重明,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