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呵斥將所有嘴巴封死，十幾個腦袋一齊望去——虞嘯卿黑著臉，唐基在一旁仍是慈眉善目的模樣。

空氣霎時沉默。

虞嘯卿殺人的目光看得人發(fā)抖，炮灰和精銳都被定在原地。虞嘯卿向來不喜沉默，這是上峰探討戰(zhàn)事時慣用的戲碼。他們永遠(yuǎn)把快樂、悲傷、憤怒留給燈紅酒綠的聚會，在同袍尸體建成的大廳里，戴著鮮血鑄就的勛章、頂著生命換來的官職熟練的與千萬個同自己無異的領(lǐng)導(dǎo)碰杯。于是交代作戰(zhàn)指令的電報上只剩下一問三不知的純白。

虞嘯卿看不上這些空有軀殼的虛偽靈魂，即使他隱隱察覺總要變成他們，但現(xiàn)在他無需沉默。

孟煩了咽咽口水，連帶著身邊的狗友一起咽了咽口水。他們仿佛看到縈繞在那個凱撒周圍的黑霧。

虞嘯卿從人群中穿過，不辣幾個擋道的自覺讓了路，張立憲看著他師座的墨綠背影，微微張嘴，卻是無言。

龍文章半倚著木樁，手中抓著把不知從哪兒扯下的嫩草編著物什。這場鬧劇愈發(fā)無聊，往下就是熟知的打架，然后和好。這妖孽放下平時算計人的一萬個心眼，難得的安靜?；蛟S是太投入，祭旗坡的突然無聲全然沒被他注意。編來編去啥也沒編成，索性把草一丟。抬頭，正好對上虞嘯卿的視線。

目光交匯，深邃的眸子里映著挺直的槍，那一絲悲憫轉(zhuǎn)瞬即逝。

惡心的諂笑又爬上龍文章的臉龐，他愣神幾秒便朝虞嘯卿走去?？赡苁潜簧扰铝耍氐乩砹死砥茽€的軍裝，但這讓他加倍的猥瑣。

“師座安好，師座無恙，卑職一直惦記著您呢…”

“鼓唇弄舌，你什么時候才能有個人樣？…罷了，我現(xiàn)在沒空和你打嘴仗。你這還剩多草包？”

虞嘯卿不給他阿諛奉承的機(jī)會。

“大概…二十七個吧？”

“槍呢？”

“師座，每人一支步槍是有的，一挺馬克泌，八個擲彈筒，五挺輕機(jī)槍。”

“…沒了？”

“師座，您撥給我們的都是淘汰下來的破爛貨，要好能好到哪去…”

龍文章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婦樣，小心翼翼而撒嬌似的吐露著冤枉。虞嘯卿的臉又沉了一個度數(shù)。這妖孽，偏偏這時要軍備。

此事確情有可原。虞嘯卿雨日授銜發(fā)的應(yīng)他所言全是破爛，那些埋汰的槍支彈藥無論如何不夠裝備一個團(tuán)，裝備個下九流送鴉片的連隊都有些寒酸。補(bǔ)充兵也皆為隨意抓來的鄉(xiāng)下愣頭青。這般條件下，想必這個小破團(tuán)的人遭了不少難，他一個領(lǐng)兵的團(tuán)長更是如此。

“打消你的念頭，要飯也得選時候?！?/p>

“師座，人不吃飯沒法兒打仗啊。”

虞嘯卿不再看他，轉(zhuǎn)而直視南天門。山上的翠木綠林能澆滅他的火氣。

“國難當(dāng)頭，戰(zhàn)事吃緊，現(xiàn)在人力、物力短缺，你以為橫瀾山的就比祭旗坡好？我的軍備禁不起你這么造?！?/p>

“可是…”

龍文章還想說什么，虞嘯卿猜到那事鐵定是物資。當(dāng)下因這個跟他的團(tuán)長爭執(zhí)實屬浪費時間，沒說完的話中途截止。

“好了！你那些委屈我日后再聽，軍備可以商量，但不是現(xiàn)在。你的團(tuán)可否有異常？”

師座明著面發(fā)話了，這時再文不對題就是找死。龍文章妥協(xié)：“報告師座，我的團(tuán)原先是一百多人，現(xiàn)在只剩這幾個了?！?/p>

兩雙眼睛不約而同的對準(zhǔn)于不遠(yuǎn)處的人群。唐基被張立憲等圍住，孟煩了和其余的在一邊冷眼看著以表示他們的鄙夷。

“師座，出什么事了？”

“一小時前我在師部醒來，人全沒了，橫瀾山也是這樣，海正沖及下屬士兵憑空蒸發(fā)?！?/p>

這倒是離奇了。虞師就算是個傳令兵也是勤勤懇懇，巴不得天天不合眼日日均有戰(zhàn)，像把架上箭的弓。如今陣地?zé)o人，江防空虛，竹內(nèi)不是瞎子，必定來攻，本該被他們踩在腳下的南天門卻是靜的出奇，濃霧包裹的怒江上看不到一個日本身影。龍文章愕然。

“沒時間廢話了，祭旗坡現(xiàn)在絕對不安全。帶上你的人，跟我回禪達(dá)?！?/p>

虞嘯卿扔下一句話便朝卡車走去，龍文章邊跟隨邊招呼眾人。

“還杵那干嘛？孵蛋??？有腿就跟上！”

孟煩了白了一眼后匆匆瘸過去，阿譯扶著唐基緩步而行，迷龍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展開步子，豆餅背著機(jī)槍在迷龍身后噠噠跑著，喪門星的走姿是練家子獨有的，不辣和蛇屁股肩并肩，克虜伯憨憨的問了句“是去吃早飯嗎？”，見無人應(yīng)答就融入這支大軍。

余治走在最前面，軍車近在咫尺。

“咚”

幾十條腿被這一聲突如急來的撞擊聲震住，眼睛看向另一個瞳孔，瞳孔又對上身邊的雙目。他們鎖定了聲音的源頭——余治摸著額頭，不可置信。

他剛剛好像撞到了東西，在無色無味看不見摸不著的空氣中。

他愣了一下，隨即將手伸向面前的虛無，誰曾想冰涼的觸感真的從指尖傳來，他顫抖著迎上去，直至整個手心完全貼合。

一道墻。

———————————————————【未完待續(xù)…】

作者龍文章的團(tuán)一共有多少人，我記不清了（看電視劇貌似是一百多）。如若文中還有相同的錯誤，請各位眼尖聰慧的太太們指出。

作者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