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漪壓著怒火：“你說什么？”

　　“我說錯(cuò)了么，”程少商輕嗤一聲，“阿母不僅偏心，更是偏見?！?/p>

　　程少商目光澄澄地看著蕭元漪，她那雙無垢的透亮眼眸，似能看透人心，將所有的陰暗一覽無余，蕭元漪那句“忤逆”啞在了嗓子眼。

　　“阿母認(rèn)定我是不學(xué)無術(shù)、行跡惡劣之人，所以，阿母不分青紅皂白，連問都不問清楚，直接將我拘來一訓(xùn)，篤定是我搶了堂姊的書案?！?/p>

　　“此為偏見?！?/p>

　　“阿母口口聲聲說為了公正，事情真相大白后，卻顧及堂姊的臉面，不處置了這自作聰明的蠢媼，反而將過錯(cuò)歸結(jié)于侍女，認(rèn)定是件小事。”

　　“此為偏心。”

　　程少商定定望著蕭元漪：“阿母，我可有說錯(cuò)？”

　　“你……”蕭元漪囁嚅著唇瓣，她看著跪的筆直、咄咄逼人的程少商，一句話在口中繞了半天才說出來，“你這是在怨恨我？”　　

　　“不敢，”程少商目光平靜，“我只是在說事實(shí)?！?/p>

　　蕭元漪：“事實(shí)？”

　　到了這個(gè)地步，程少商索性一吐為快了，“事實(shí)是，阿母從未認(rèn)真看待過我?！?/p>

　　“阿母說我善于心計(jì)，睚眥必報(bào)，那敢問，如果沒有那些心機(jī)，我如何在大母、二叔母的刁難下活到現(xiàn)在？阿母看不慣的算計(jì)，可曾是我活命的手段啊。

　　阿母說我不學(xué)無術(shù)，那敢問，是我想造成的嗎，我有的選嗎？阿母不應(yīng)該早知道二叔母會養(yǎng)廢我嗎，不應(yīng)該接受這樣不成器的我嗎？

　　…………

　　”

　　程少商的話語像把小錘子，一點(diǎn)點(diǎn)敲擊著蕭元漪的心房，蕭元漪唇瓣發(fā)白，她怔怔地望著程少商。

　　“事實(shí)是，在阿母的眼里，孝道、名聲、公正……統(tǒng)統(tǒng)排在了我的前面；事實(shí)是，從一開始，阿母就認(rèn)定我被二叔母養(yǎng)歪了，早有了成見，不管我做什么，阿母都會往壞處了猜；事實(shí)是，阿母喜歡乖巧懂事、溫婉柔淑的女娘，從未 ”

　　“看得上我?！?/p>

　　“也并不在意我。”

　　“就像那張矮小的書案，三兄一眼就看到了，阿母卻一直視若不見；阿母明知書案之事非我之錯(cuò)，卻還是要以‘公正’之名，硬要我咽下這份委屈?！?/p>

　　“可憑什么呢？”

　　“憑什么我是蒙冤者，受委屈的還是我？”

　　程少商的語氣雖輕，卻猶如一記重錘，錘在人心頭。而程少商接下來的話，如平地起驚雷，擲地有聲，令在場的所有人都心神一顫。

　　“因?yàn)槲也粔蛑獣_(dá)禮，因?yàn)槲也粔驕仨樄Ь?，便不得阿母喜愛嗎?/p>

　　可憑什么女娘就該是同一個(gè)模樣，就該賢惠淑德？受困于一方宅院之中？

　　我為何要活成那般模樣，我只想活成我，是程少商，不單單是程家四娘子，或是以后哪家新婦，而是程少商，簡簡單單、有名有姓的程少商，肆意鮮活，絕不妥協(xié)。”

　　“所以，程家主母，要讓您失望了，這份委屈，我不咽?！?/p>

　　程少商站起了身，逆光之下，她瘦削的身影卻像一棵堅(jiān)韌的咬定松，她毫不避諱地露出鋒芒。蕭元漪攥緊衣袖，她看著瀟灑轉(zhuǎn)身的程少商，心口一陣撕裂的疼痛，她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她是不是要失去……

　　蕭元漪慌忙起身，她顫著聲音喊向程少商，“……嫋嫋……”阿母，阿母……錯(cuò)了……

　　就在此時(shí)，有下人匆匆進(jìn)門通報(bào)，“女君，有貴客登門拜訪，說是程四娘子的師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