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花在遮月的勸解下,終是恢復(fù)了如常的臉色。
默默地又跪在師傅的墓碑前許久,不知在想什么。
遮月低垂下頭,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亦是靜靜地在那墓碑前陪著他站了一會。
直至許久,方才不動聲色地斜眼看了李蓮花一眼。
見他雖然目色還有些低沉,但卻已經(jīng)隱隱將無盡的悲愴埋進(jìn)了心底,至少面上看起來已經(jīng)不那么悲痛了。
才無聲地嘆了一聲,起身去將林子外方才倉促間打翻的瓜果祭品等一應(yīng)物事給拾掇著撿起來,帶了過來。
一件一件地又將瓜果祭品擺在了他師傅的墓碑前。
李蓮花低沉的余光忽地瞥見遮月那白色的身影緩緩地將一眾祭品物事一一擺上師傅墓碑前的石臺上。
怔了一瞬。
心底驀地卷上一抹暖意。
又想起方才情緒波動間遮月對他說過的那一番話。
當(dāng)時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悲痛情緒中,他沒有反應(yīng)。
如今情緒平復(fù)下來,再度想起那字字句句的勸慰,心口似是被一陣暖流狠狠地熨燙著。
想他李相夷忙忙碌碌數(shù)年光陰,自認(rèn)為,為曾經(jīng)的兄弟戀人盡心竭力,為武林正道匡扶正義,心存大義,心中自是豪情萬丈。
如今他在乎的,卻棄他而去。
與他曾一同出生入死的,也背叛他,指責(zé)他。
總歸是墻倒眾人推。
便是昔日親手創(chuàng)建的四顧門,現(xiàn)如今也分崩離析。
而眼前這僅僅只是萍水相逢的一個陌生女子卻如此地知他、懂他。
他有些看不懂眼前這容顏絕美又有些氣質(zhì)清冷的女子了。
明明他看得出來,她本是沉靜如水的性子,背后也有些莫名的淡淡疏離和憂傷。
為何幾次相處都能給予他如此之大的慰藉。
明明每次不是暈厥,就是淚水漣漣。
明明只是一柔弱的弱女子,卻每每都能讓他整個心臟從里到外都如此的熨燙。
字字句句間更是如一股暖流,溫暖著他支離破碎的心……
心思百轉(zhuǎn)間,李蓮花竟一時間怔怔望著遮月出了神。
直至一雙白皙的纖細(xì)手指將三炷香遞到他手里。
他才猛然驚覺自己的失神。
急忙回轉(zhuǎn)心神,接過那三炷香,虔誠地向師傅拜下三拜后,又低低地對遮月道了一聲謝。
李蓮花“多謝……”
頓了一瞬,又轉(zhuǎn)身鄭重地對著她彎腰拱手,再次真誠地道了一聲謝。
李蓮花“多謝你為蓮花,為師傅所做的一切?!?/p>
李蓮花“還有……其實我方才并無尋死之心?!?/p>
遮月“額………那你方才……?”
李蓮花“只是一時的心痛氣餒罷了,倒也沒想著要從此一死了之!”
遮月怔了一瞬,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轉(zhuǎn)瞬又想起蓮花樓中李蓮花屬實是從沒有過一絲尋死之意。
這般看來,是她太小看李蓮花了,也算是關(guān)心則亂吧。
一時間有些尷尬著不知要說些什么。
李蓮花似是看出她的尷尬,連忙善解人意地又朝著她彎腰行了一禮。
李蓮花“不論如何,今日屬實心中郁結(jié)煩悶。”
李蓮花“也多虧了你的開解,才讓我的心緒得以緩解許多,還是要多謝你的一番好意?!?/p>
如此聽來,遮月嘴角輕抿,微微地望著他笑了笑,到也沒再矯情地側(cè)過身子去,而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道謝。
而后等著他站直身子,又上前去想要扶起他。
大悲的情緒過后,又本是身負(fù)劇毒,如今李蓮花這身子已經(jīng)有些肉眼可見的虛弱了許多。
但他卻邁開了遮月的攙扶,執(zhí)意又轉(zhuǎn)頭重重在師傅墳前磕了三個響頭,才重新站起身來。
遮月也不勉強(qiáng),也站到那老人家的墓碑前虔誠地鞠了一躬。
而后才又對李蓮花道。
遮月“走吧,你師娘那,我已經(jīng)幫你上山遠(yuǎn)遠(yuǎn)地看過了一眼?!?/p>
遮月“她如今雖然年紀(jì)大了些,但腿腳什么的,也都還算健康無恙?!?/p>
遮月“方才抽空我也給她留下了十兩銀子,雖然不多,但她看見,必也能從中看到你對她老人家的掛念,懂得你對她的掛念。”
頓了一瞬,又接著道。
遮月“山下的馬匹,我也喂飽了,今晚我們就能連夜啟程,朝著北方而去?!?/p>
言畢,當(dāng)先轉(zhuǎn)身離去。
李蓮花心底又是驀地一頓。
靜靜地望著那先他一步走在前頭的白衣倩影。
果然,她是知他、懂他的。
她……竟然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