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天天日升日落,寒冷的北方呼嘯而至,整個斗羅大陸仿佛都屈服于寒風(fēng)淫威,萬千生靈在北風(fēng)的咆哮聲下顫抖,惶惶不可終日。
斗羅大陸的冬天格外的寒冷,此時正值午后,太陽努力地穿透層層寒流,為大地送來蒙蒙的輝光,溫暖著祂所鐘愛的大地生靈。
星羅城地處南方,經(jīng)過了重重山脈抵擋,寒風(fēng)來到此地并不會吹來多少雪花,但其卻帶走了一片片泛黃的葉片,為公爵府帶來了幾分蕭索。
公爵府不有不少人趁著陽光正好出來走動走動,活動活動蜷縮在被窩中快要發(fā)霉的身體,不過大部分人還都更愿意窩在房子里面不出來,這也讓向來繁華的公爵府顯得有些落寞。
而公爵府煙火氣最重的地方還數(shù)后廚,十余米的高大煙囪正一刻不停地向外哼哧哼哧地吐氣,浩大的水汽在寒流中快速冷凝,結(jié)成一個巨大的白色漏斗,與上方高空對接。
后廚門悄無聲息地被推開了,煙霧繚繞之中,一個男孩從中緩緩踏出,朝著后院走去。
男孩腳下小碎步略微有些急促,兩手端著一鍋東西,用一小件棉衣包裹著保溫,一路吁吁地喘氣,溫暖的氣息在寒氣中迅速凝結(jié),形成一團團乳白色的氣云團。
男孩正是小雨浩,距離上次被小公子毆打已經(jīng)過了三個月,他也是足足在床上躺了兩周才勉強下床,又過了半個月身體才完全恢復(fù),這也多虧小孩子身體活躍,恢復(fù)得快,才沒有什么大礙。
不過霍云兒那邊的情況就不像小雨浩這么好了。
上次被惡仆毆打時,霍云兒剛從后廚工作回來,帶著一鍋熱紅薯想和小雨浩一起吃,剛進門就看到小雨浩在墻角被兩人毆打,出于母愛本能,她一把上去制止了二人。
看到霍云兒,小公子的怒火燃燒得更加熱烈,親自出手給了霍云兒幾拳。兩旁惡仆也是很有眼力見的,瞬間調(diào)轉(zhuǎn)槍口對準(zhǔn)霍云兒,上去就是一陣好打。
可憐霍云兒身體本就虛弱,又怎么經(jīng)得起這番打擊,一邊被打一邊吐血,鮮血覆蓋了女人整個身體,順著地上的土地溝壑而行,浸染了一地灰黃色的泥土,鮮紅的血絲繞過較高的小石頭,在如同宣紙般的灰黃地面圈圈勾勒,綻放出一朵絢爛、一閃而逝的血紅康乃馨。
霍云兒也因此一病不起,最初的一周她還想勉強起身干活,不過才工作沒多久就昏倒在地,還是同院的另一個張姓女仆托人攙扶回來的,再往后霍云兒就發(fā)了高燒,身體虛弱無力,更加難以從床上下來。
公爵府可不會因為一個女仆而導(dǎo)致工作停轉(zhuǎn),原先的三人工作直接攤到兩個女仆身上,或許是出于愧疚,尖嘴婦人還是幫霍云兒做了一個月,但當(dāng)小雨浩身體好轉(zhuǎn)以后堅決嚷著不干了,要讓小雨浩幫她媽媽干那一部分工作,當(dāng)然霍云兒那一個月的月錢她也沒忘了分走一部分。張姓女仆還是比較善良的,見小雨浩工作還是有些生疏,就主動幫小雨浩承擔(dān)一半工作量,這才沒出什么岔子。
一如既往地,小雨浩踏入這個小院,小院還維持著舊日的蕭索與破舊,整體呈灰暗的色調(diào),唯一比較刺目的是墻角殘留的點點黑斑,那是鮮血風(fēng)干之后的殘留。張女仆先前用水沖洗過一次,大面積的區(qū)域已經(jīng)洗凈,一些血漬浸入磚墻她也不敢動手拆墻清理,只得放置不管。如今三個月過去,上面還留有一些嗜血的螞蟻穿過磚縫來來往往,縱情享受獨屬于它們的美食狂歡。
小雨浩轉(zhuǎn)過頭凝視著墻角,輕嘖一聲,略微透著些許悲傷,隨后又快速正過頭,朝著小院里那個被稱為“家”的地方走進去。
小房子的密封措施并不好,屋檐與墻壁的之間的縫隙只是塞了一些混著漿糊的紙張,勉強堵住大部分的風(fēng)口,但在這寒冷的冬天,無孔不入的寒風(fēng)依舊鉆得進來。爐火是沒有的,下人雖然也有柴火的配額,但是只夠燒一兩個時辰,要是白天就用了又拿什么度過漫漫長夜?
據(jù)說公爵府的下人待遇在星羅帝國已經(jīng)是最好的了,多少人磕破頭都想要擠進這座府邸,沾一沾白虎家族的萬年榮光,但在這里面的小雨浩只想著怎么出去,下人終歸是下人,更何況他們母子還多受其他下人排擠,一個廚娘帶著一個來歷不明的野種,先天一級魂力眼看是不能成為魂師,還遭到小公子的敵視,在這個府邸生產(chǎn)可謂是舉步維艱。
小雨浩至今無法忘記那個掌事對他們的態(tài)度。
按說小公子打傷下人,府邸理應(yīng)給予賠償,既是小公子主動挑起的事端,公爵夫人大手一揮就撥了一百金魂幣給他們母子二人“養(yǎng)病”以示公爵府的恩賜憐憫。
那名青衣掌事走進后院時一臉不屑,臉上露出對待乞食的狗般的倨傲。
“這是夫人的賞賜?!闭剖掠沂稚舷禄问幹b著金魂幣的布袋,袋中金魂幣就跟隨他的手上下跳動,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叵嗷D壓,刺耳的響聲頓時充斥著整個屋子,四處回蕩,仿佛要將其沖破一般,劇烈的震蕩讓小雨浩全身顫抖。
待金魂幣的響聲徹底停止,掌事細(xì)長的左手插進布袋,將布袋內(nèi)的金魂幣一枚一枚地勾了出來,一邊勾還一邊在數(shù)著。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算了,十枚得了?!?/p>
數(shù)到十一時,掌事面露糾結(jié),隨后長出一口氣,食指一彈,第十一枚金魂幣在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曲線,精準(zhǔn)從狹長的袋口進入布袋,發(fā)出叮當(dāng)一聲響,安靜地躺在袋子里。
掌事左手微曲,除了大拇指以外的四根手指上十枚金魂幣靈活地上下滾動,發(fā)出沙沙的摩擦聲。
他這樣任由金魂幣轉(zhuǎn)了十來圈,終于感覺有些膩歪,將金魂幣一枚枚攤開,在桌面上整齊排列:“雨浩你以下犯上,小公子教育你、提點你,是你的福分,讓你們受些傷,以后也好長長記性。這十枚金魂幣是夫人憐憫你們母子,特地?fù)芟聛淼尼t(yī)藥補貼,希望你們能銘記夫人的功德?!?/p>
小雨浩盯著桌上的金魂幣,十枚金魂幣在陽光下閃著金燦燦的亮光,晃得小雨浩頭暈?zāi)垦?,這一刻,十枚金魂幣像是金色的毛毛蟲,肥大的身軀在桌面上不停地?fù)u晃,仿佛在朝著他耀武揚威。
不過話說回來,也多虧了這十枚金魂幣,小雨浩才有錢給媽媽抓藥,不然光憑霍云兒那點微薄的積蓄,三個月重病早該將一家子生活拖垮了。
收回念想,小雨浩將煎藥壺放在桌面上,將煎好的藥倒在碗里,端給了臥病在床的霍云兒。
霍云兒今天精神狀態(tài)好了很多,看見小雨浩回來,就從床上坐起身,靠在墻上,笑吟吟地看著小雨浩。
噸噸噸地一口干完碗里的藥,霍云兒面色變得紅潤,起身就穿上了棉衣。
小雨浩有些擔(dān)憂:“媽媽,現(xiàn)在外面還很冷,要不你再修養(yǎng)兩個月,等到春天你的身體徹底好了再出去。”
“沒事,我覺得身體好些了,我都在床上躺了三個月了,現(xiàn)在剛喝完藥,屋里悶得慌,我就出去透透氣?!?/p>
“好吧,不過媽媽你得多穿點,不然出去吹風(fēng)著了涼,又要得病躺幾個月。”小雨浩固執(zhí)地拿出一件擋風(fēng)衣,貼心地給霍云兒套在最外面。
走出屋外,霍云兒深吸幾口氣,似乎心情都變得開朗了許多,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故事。
“別看媽媽現(xiàn)在這個樣子,以前媽媽也是公爵府下人里面的一枝花,唱歌跳舞沒有我不會的,當(dāng)初媽媽在年末的晚會上僅憑一支舞就在后院里的一群妖艷賤貨中脫穎而出,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娶我呢!”霍云兒不但繪聲繪色地口頭重現(xiàn)當(dāng)時舞會的場景,而且還現(xiàn)場跳了一段舞。
不得不說,霍云兒雖然在大病之后身形憔悴,不過在她的每一下步調(diào)之間,還是能看到當(dāng)年的風(fēng)情
女人像是風(fēng)中的舞者,素手抬起、勾動間,飽含無限風(fēng)情;飄飄長發(fā)隨風(fēng)而動,在嚎嚎狂風(fēng)之中向天地宣告自己的自由、美麗;身軀在平地上騰躍、旋轉(zhuǎn),再不負(fù)久病的疲態(tài),是那樣的靈活、生動。在這一刻,女人仿佛擱淺上岸的魚兒,終于回到了自己的海洋,找回了屬于自己的自由。
隨著時間的推移,女人身體逐漸不支,動作一點點變得僵硬。而在最后一段舞節(jié)中,女人仰身、雙手回探間,腰部和腿部再也支持不住,身體轟然倒地。
小雨浩雖然看不懂舞蹈,但是覺得媽媽跳得挺好的,看得津津有味??吹交粼苾旱沟兀∮旰扑查g反應(yīng)過來,將霍云兒攙扶起來。
“媽媽你也不用勉強自己,以后身體好了再跳嘛!”小雨浩語氣里夾著幾分埋怨。
“沒事,今天媽媽心情好,找到了當(dāng)初年輕的感覺?!?/p>
“媽媽你永遠(yuǎn)年輕!”
“說起來,媽媽從懷上你開始,已經(jīng)有八年沒跳過舞了,一時情不自禁?!被粼苾赫Z氣由興奮變得有些失落,“當(dāng)初嫉妒我的那些妖艷賤貨,大部分也嫁了好人家,都不用像媽媽這么辛苦地帶孩子啊?!?/p>
小雨浩拽著媽媽的手:“可是,我爸爸又在哪里呢?”
霍云兒低下頭對著小雨浩笑到:“你爸爸是個蓋世英雄,也是一個臭王八蛋,丟下我們母子就走了,去拯救他的全世界?!?/p>
摸了摸小雨浩的頭,霍云兒接著說道:“曾經(jīng)我也怨恨過你爸爸,怨恨他為什么不記得我們母子二人。不過這么多年過去,我也逐漸能夠理解他,他是蓋世英雄,又怎么顧得上兒女情長,他有著需要傾注精力完成的事業(yè)。而我又幫不上他,只能不給他拖后腿,把你培養(yǎng)長大就好。要是有一天他想起我們,來到我們面前,我可以拍著胸膛把你介紹給他,這是我的兒子,也是我的驕傲?!?/p>
“我當(dāng)年喜歡的就是你爸爸那股意氣風(fēng)發(fā)的蓋世英雄氣,不過也可惜,蓋世英雄怎么會想起我這樣身份卑賤的女仆呢,不然也不會這么多年都不見人影。你每個成長的時刻我都想跟他分享,卻都找不到他的人影,就連你被院里小孩欺負(fù)了,也沒人給你撐腰。很矛盾啊,當(dāng)年我最喜歡的蓋世英雄,現(xiàn)在又變成了我最討厭的人。”
小雨浩拽著霍云兒的衣角:“所以媽媽,你現(xiàn)在還喜歡爸爸嗎?”
“當(dāng)然還喜歡啊,不過媽媽現(xiàn)在最喜歡雨浩了,不然媽媽也不至于這么多年都給你沒找繼父,生怕你受一點委屈?!?/p>
“浩兒也最喜歡媽媽了!”小雨浩埋頭抱住霍云兒的腰。
“雨浩,我不告訴你爸爸是誰,希望你不要怪媽媽?!?/p>
“浩兒不怪媽媽?!?/p>
“媽媽以前就想著什么時候你爸爸能回來,然后他可以親自告訴你,你應(yīng)該姓什么。這么多年來我也想通了,你是我霍云兒養(yǎng)大的,跟著我姓霍就好了!至于你爸爸,就讓他滾一邊去吧!”霍云兒展開笑容,滿是灑脫,像是拋開很大的包裹,話語間透露出輕松寫意。
“誒呀,想起來一件事。”霍云兒一拍腦門,隨機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推開門,走進室內(nèi)。
霍雨浩跟著走進門,迎面就看到霍云兒拿著一把刀在挖泥炕的磚,蹲下身看著.
小刀插進泥縫刮了刮,摳出一些泥土,一塊青磚堵住的洞口就此顯露出來。
挪開青磚,一把匕首正安靜地躺在地上,用布帛擦凈匕首上的塵土,微涼的寒氣朝霍雨浩襲來,讓霍雨浩不禁抖了抖身子。
這把匕首全長七寸,銀色的刀身寒光乍現(xiàn),纖薄的刀刃光潔無物,光線透過刀刃完全反射出來,一閃一閃的,像是一汪秋水。
“這是你爸爸給我留下的信物,應(yīng)該是個魂導(dǎo)器。當(dāng)初藏著還指望你爸爸回來能用這個東西相認(rèn)呢,到時候媽媽就有錢買一個小院,咱們一家三口就在小院里面生活,不用成天擠在這個破房子里面。不過說起來,這個地方生活了好多年,真要離開的話可能我還會有點不舍吧。”
“現(xiàn)在我也不需要這玩意了,雨浩你就拿去收藏?!被粼苾鹤焐线哆恫煌?,伸手將匕首遞給霍雨浩。
霍雨浩手握匕首時滿臉興奮,五指按壓在匕首上輕微擠壓,刀柄非常符合人體結(jié)構(gòu),握在手上不大不小剛剛好,揮刀在桌面劃去,不需費力就能劃出一道半厘米深的劃痕。
霍云兒此時已經(jīng)坐在床沿上,面露微笑看著霍雨浩:“雨浩,這把匕首以后就是你的了,你為它取個名字吧?!?/p>
“我的匕首……”霍雨浩捏著臉頰冥思苦想,“這樣好了,以后它就叫雨之刃了!”
“雨之刃,是個好名字?!被粼苾何⑿膭睿安贿^你也不要太頑皮,別被匕首劃傷身體?!?/p>
“不會的媽媽,我這就把它放好!”霍雨浩用布一層層包裹住雨之刃,做了一個簡單的刀鞘。
“媽媽我等一下就要去工作了,你先睡吧?!?/p>
“雨浩你先走,我一會就睡?!?/p>
“不嘛媽媽,小時候都是你看著我睡著,現(xiàn)在我也想看媽媽怎么睡覺?!被粲旰评粼苾旱氖直廴鰦?。
“好好好,媽媽這就睡?!被粼苾赫f完就躺下鉆進被窩,合上了雙眼,呼吸逐漸變得緩慢而有規(guī)律。
上下輕撫著霍云兒蓋的被子,好像這樣就能透過被子傳遞能量霍云兒帶來幾分慰藉似的,霍雨浩感覺到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幸福:“媽媽乖,睡完覺病魔就被趕跑了?!?/p>
察覺到霍云兒完全睡著,霍雨浩才輕輕打開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