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祭品”
森林的霧氣越來越濃,前方隱約出現(xiàn)城堡的輪廓,賀朗突然停住腳步,指著溫視我的裙擺
賀朗你的裙子……
溫視我低頭,只見裙擺上沾著的黑褐色泥水,正慢慢變成暗紅,像滲出來的血,而她的手腕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圈細細的紅痕,和畫像上艾拉父親的勒痕,一模一樣
溫視我先別管這個
溫視我我們剛才來的時候不是這條路
溫視我現(xiàn)在全部變成了森林
溫視我我們恐怕沒有那么簡單就去到古堡
身后的府邸方向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像是瑪莎的聲音,莫司夜回頭望了一眼
莫司夜她們追來了
溫視我鞋在發(fā)燙?。?/p>
溫視我低頭,玻璃鞋的寶石燙得像火,透過布料烙在她的皮膚上,她仿佛聽見無數(shù)細碎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涌來,像森林里的狼,又像地窖里那些沒了眼睛的“客人”
森林的霧氣像化不開的濃痰,黏在睫毛上,每走一步都像陷進濕冷的棉絮,溫視我攥著那只拼完整的玻璃鞋,鞋跟的寶石硌得掌心生疼
剛才繼母的指甲幾乎要摳進她后頸時,是這鞋突然發(fā)燙,燙得繼母尖叫著縮了手
賀朗回頭瞥了眼,霧氣里晃過三個佝僂的影子,繼母的黑裙擺像展開的蝙蝠翼,兩個姐姐的頭發(fā)纏在一起,拖在地上掃過枯枝,發(fā)出“沙沙”的響,像某種蟲類在爬
溫視我突然絆了一跤,手掌按在泥地里,摸到塊冰涼的東西——是半截白骨,骨頭上還掛著點爛布,布紋和她身上的灰罩衫一模一樣
溫視我去年那個想跑的……
溫視我這是前一個辛德瑞拉
她說著剛要把骨頭甩開,卻見骨頭上用指甲刻著個字:“分”
溫視我分?
莫司夜分開走
莫司夜突然開口,他扯下腰間的麻繩,劈成三股
他把一股麻繩塞給賀朗,繩頭沾著他的血——剛才為了搶玻璃鞋,被瑪莎用發(fā)簪劃開的口子還在滲血
莫司夜我?guī)Ю钅钔鶘|邊崖壁,你們往西邊老橡樹,午夜前在城堡門口匯合
溫視我不行
溫視我分開走不確定因素太多,我還是那句話,遇到問題我們可以一起解決,但分開就意味著有獨自面對分險的可能,那樣勝算太小了
溫視我我們能在這個路口分成兩對,下個路口我們就有可能分成三隊,四隊,直到最后落單,那樣它們逐個擊破太輕松了
賀朗可是如果不分開,那樣遇到必死的危險可就全軍覆沒了
溫視我既然是必死,四個人都能全軍覆沒,在這除了等到世界之門出現(xiàn)的里世界,兩個人死了,另外兩個人就能活嗎?
溫視我不能分開走
沒等多說,身后傳來莉莉尖利的笑
莉莉跑??!看你們能跑到哪去!
霧氣里飛過來個東西,“咚”地砸在樹上,是只斷手,指甲涂著暗紅的蔻丹,正是莉莉的手
四人看著來臨的危險,最終決定不分開,幾人鉆進一片灌木叢,枝椏刮得臉生疼
幾人發(fā)瘋一樣的往前沖
莫司夜指了指地上的腳印,繼母的腳印里滲著黑血,踩過的野草瞬間枯萎,根須都變成了黑色的線
越往前林子更密,樹木的枝干扭曲著纏在一起,像無數(shù)只絞擰的手,李念突然被什么東西纏住腳踝,低頭一看,是條灰黑色的蛇,蛇鱗卻像鱗片化的皮膚,頭頂還粘著半縷枯黃的頭發(fā)——是瑪莎掉的頭發(fā)
莫司夜別動
莫司夜抽出靴子里的小刀,刀刃劃破蛇身時,蛇發(fā)出女人的尖叫,化成一灘黑膿,他剛拉起李念,就見前方的霧氣里站著個白影,那身影太高,脖頸處歪著,像被人擰斷了似的
白影突然散開,化作無數(shù)只飛蛾,撲棱著翅膀撞過來,每只蛾翅上都印著只眼睛,死死盯著李念藏鞋的地方
她慌忙往崖壁跑,腳下一滑,玻璃鞋脫手滾了出去,掉進一叢開著藍花的植物里
那植物突然活了過來,葉片卷成手指的形狀,攥住玻璃鞋往土里鉆,李念撲過去搶,指尖被葉片劃開,血滴在花瓣上,藍花瞬間炸開,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細齒,像無數(shù)張小嘴在咬
莫司夜拿鞋!
莫司夜的聲音帶著喘息,他不知何時繞到植物身后,用刀劈開了根莖,黑綠色的汁液噴出來,濺在他胳膊上,立刻燒出個水泡
李念終于搶回鞋,卻聽見莫司夜悶哼一聲——他后背被什么東西刺穿了,是根尖細的樹枝,樹枝頂端還掛著片破布,是莉莉的裙角
溫視我見狀撲向霧氣里重新凝聚的黑影,刀光閃過,卻被黑影里伸出的指甲劃傷了臉
溫視我夙辭一聲之后,趁著夙辭對付繼母和辛德瑞拉的姐姐們時,幾人瘋狂逃竄,石縫里很窄,只能匍匐前進,她們聽見身后傳來繼母的聲音,像貼在耳邊
艾拉繼母我的小辛德瑞拉,鞋是我的……
不知爬了多久,石縫突然開闊,眼前出現(xiàn)一片空地,老橡樹立在中央,樹干上刻滿了歪扭的名字
賀朗背靠著樹干喘氣,他胳膊上少了塊肉,露出森森白骨,溫視我蹲在他身邊,用布條給他包扎,布條上滲著血,和她銀鐲子上的花紋重疊在一起
賀朗她們被樹纏住了
賀朗指了指橡樹后面,霧氣里纏著兩個掙扎的人影,瑪莎的頭發(fā)被樹根絞成了麻花,莉莉的身體正在被樹皮吸收,露出的肋骨上還掛著沒消化完的碎布
四人互相攙扶著往城堡走,森林越來越安靜,連蟲鳴都消失了,地上開始出現(xiàn)散落的水晶碎片,像誰的眼淚摔碎了,踩上去“咯吱”響
城堡大門虛掩著,推開時發(fā)出銹蝕的“吱呀”聲,像老人的咳嗽
門內(nèi)并非想象中的華麗廳堂,而是一條鋪著暗紅地毯的長廊,地毯吸走了所有腳步聲,只剩呼吸在空蕩里撞出回音
兩側(cè)墻壁掛著油畫,畫中皆是同一對男女,穿禮服的國王與王后,他們的眼睛被人用黑顏料涂過,邊緣暈開的痕跡像未干的血
李念舞會應(yīng)該在宴會廳
李念摸了摸墻上的燭臺,銅面冰涼
李念但這地毯……
她拽起一角,底下露出的不是地板,而是密密麻麻的指痕,像是無數(shù)只手曾在下面抓撓
賀朗你們看畫,王后的裙擺剛才好像不是這樣的
畫中的王后裙擺不知何時動了,原本垂落的蕾絲邊正慢慢掀起,露出底下的空白,那不是畫布,而是個黑洞,隱約有指甲在洞邊刮擦,發(fā)出細碎的“沙沙”聲,和森林里瑪莎和莉莉的頭發(fā)掃過枯枝的聲音一模一樣
溫視我攥著玻璃鞋的手猛地收緊,鞋跟的寶石又開始發(fā)燙,這次燙得更兇,像要鉆進骨頭里
她低頭,鞋面上映出身后的景象:長廊盡頭,繼母的黑裙擺正從門縫里擠進來,裙角拖過地毯,留下串黑色的腳印,腳印里冒出細小的藤蔓,纏向他們的腳踝
溫視我快走!
溫視我拽起李念往前沖,莫司夜和賀朗緊隨其后,油畫里的黑洞越來越大,有長發(fā)從洞里垂落,掃過他們的后背,帶著地窖里的霉味
宴會廳的門是兩扇雕花木門,門縫里透出暖黃的光,還夾雜著小提琴聲,推開門的瞬間,溫視我卻停住了腳步
廳內(nèi)果然有舞會,衣香鬢影,水晶燈折射出細碎的光,可跳舞的人都沒有臉,脖頸以上是平滑的空白,禮服下的手腳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踩出的舞步像提線木偶
正中央的高臺上,坐著個穿王子禮服的青年,他有臉,卻和畫中的國王長得一模一樣,只是眼睛也是黑洞,手里把玩著半只玻璃鞋跟,寶石碎成了星子
王子辛德瑞拉
王子的聲音像生銹的齒輪在轉(zhuǎn),他抬起頭,黑洞般的眼眶對準(zhǔn)門口
王子你的鞋,少了一塊
溫視我懷里的玻璃鞋突然劇烈震顫,鞋跟處裂開道縫,露出里面的東西——不是寶石,而是卷泛黃的紙,紙上用紅墨水寫著:“每屆舞會,都有無數(shù)的‘辛德瑞拉’
賀朗看他的禮服扣子,是用人牙做的
話音剛落,跳舞的人群突然停住,齊刷刷轉(zhuǎn)向他們,空白的脖頸處裂開嘴,發(fā)出尖利的笑
王子站起身,手里的半只鞋跟飛過來,擦著溫視我的臉頰釘在門上,碎寶石里滲出黑血,滴在地毯上,瞬間長出叢藍花——和森林里搶鞋的那叢一模一樣,葉片卷成手指,往他們腳邊爬
溫視我王子居然在舞會之前就認識辛德瑞拉
溫視我還要搶辛德瑞拉的舞鞋
賀朗外面有動靜
賀朗突然看向窗外,霧氣里浮著兩個影子,瑪莎的頭發(fā)纏在窗欞上,像無數(shù)條蛇在鉆縫,莉莉露在樹皮外的肋骨正慢慢蠕動,每根骨頭上都沾著水晶碎片
溫視我夙辭
夙辭應(yīng)聲而來,溫視我提劍而立看著面前的場景
溫視我嘶,對付這些東西用夙辭會不會太浪費了
溫視我算了算了,還是用骨刀吧
溫視我思考了下這趴的不劃算
最后收起了夙辭
疼凝出骨刀,刀刃上頓時沾染上了周圍的黑氣
溫視我混著魂力刺向王子,王子一個轉(zhuǎn)身躲開,溫視我的刀滑著王子的肩膀兩人擦身而過,下一刻一把利劍刺穿王子的身體,刀尖停留在溫視我腰側(cè)一厘米
溫視我看了看抽出骨劍的莫司夜
由看了看眼前的王子
他的禮服開始冒煙,用人牙做的扣子炸開,露出底下的皮膚,布滿了和溫視我鎖骨處一樣的疤痕
溫視我疤痕和我脖子上的一模一樣,那截白骨上的“分”字,不是指分開走,而是指“分身”
溫視我真正的辛德瑞拉早就被分作兩半,一半化作森林里的祭品,一半被囚在王子的軀殼里
賀朗所以是王子吃了辛德瑞拉?
溫視我也許
窗外傳來繼母的尖叫,瑪莎的頭發(fā)突然開始腐爛,莉莉的肋骨上冒出藍花,細齒啃噬著她的骨膜
跳舞的人群開始融化,禮服下露出的不是軀體,而是老橡樹上的枯枝,王子的身體在紅墨水的灼燒下扭曲,黑洞般的眼眶里滾出兩顆玻璃珠,正是那半只鞋跟缺失的寶石
溫視我接住落下的寶石,按回玻璃鞋的裂縫處,鞋身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像拼圖歸位,光芒瞬間炸開,照亮了廳內(nèi)的暗門
門后是間密室,墻上掛著幅肖像,畫中女孩穿著灰罩衫,鎖骨處有塊淡粉色疤痕,手里捧著完整的玻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