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紫藤花的影子悄然爬上西墻,溫瑾弦的鞋尖輕輕碾過一粒仿佛迷了路的桃酥渣。那細微的聲響,在寂靜的氛圍里顯得格外清晰,仿佛連時間都放慢了腳步,只為定格這一瞬間的寧靜與悠遠。
精裝書夾層里,去年秋天收藏的銀杏葉突然沙沙作響,驚醒了沉睡的拉丁文術語。
何傾心溫哥哥!
帶著青草汁液的小手拍在《膜翅目研究》章節(jié)頁,濕漉漉的掌紋蓋住了行軍蟻插圖。
溫瑾弦抬頭時,看見何傾心的劉海粘著柳絮,在暮光里飄成半透明的蝶翼。
溫瑾弦這是法布爾的...
他的聲音忽地一滯,仿佛被無形的蜂蜜黏住尾音——不過眨眼工夫,何傾心便如同變魔術一般,從圍裙口袋里掏出一枚松塔。剎那間,金燦燦的松花粉如雪片般輕輕灑落,悄然飄落在書頁之間,勾勒出一幅靜謐而靈動的畫面。
何傾心螞蟻郵差送請柬來啦!
她踮腳將松塔扣在溫瑾弦頭頂,深褐色的鱗片縫隙間,果然有細小的工蟻銜著蚜蟲蜜露列隊穿行。
男孩的耳尖被松針撓得發(fā)紅,卻舍不得拂落這頂正在呼吸的冠冕。
暮色突然搖晃起來。
二十三只兵蟻緩緩攀上了松塔尖端,它們身上帶著桃酥般的甜香氣息。晚風輕拂,它們的觸角輕輕擺動,仿佛在空氣中排成了迎親時的儀仗隊,透出一股奇異而微妙的儀式感。
何傾心腕間的銀鈴輕晃,發(fā)出清脆的叮當聲,這突如其來的響動驚擾了薔薇架下那只正打著盹的虎斑貓。
何傾心要撒花瓣雨呀!
小姑娘旋風般沖向忍冬花叢,碎花裙擺兜起滿地落櫻。
溫瑾弦輕輕扶住頭頂那顆微微震顫的松塔,目光低垂,望向青石板上的自己的影子。那影子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光滑的石面上綻開層層疊疊的花,如同時光流轉間被悄然記錄下的細碎情感,既真實又虛幻。
當粉白的花瓣順著松塔鱗片傾瀉而下時,書頁間的婚飛圖示突然活了。
工蟻們舉起晶瑩的卵殼,接住每一片途經(jīng)的春天。溫瑾弦的鋼筆滾進三葉草叢,在《昆蟲社會性研究》的空白處洇出星云狀的墨跡。
雕花窗欞邊,那熟悉又隱約的呼喚聲第三次響起,宛如夜風中飄搖的幽語,驚擾了正忙碌于搬運月光碎屑的螞蟻隊列。那些細小的身影瞬間四散開來,仿佛連空氣中都泛起了一絲慌亂的漣漪。
溫瑾弦摸到領口粘著的松花粉,金粉順著指縫漏進書脊的燙金紋路。
何傾心明天見呀!
正如來的突然,她離開的也像是一陣風。
女孩的聲音裹著紫藤花香飄來時,溫瑾弦發(fā)現(xiàn)精裝書里多出一枚松塔書簽。
鱗片間的螞蟻正在搬運用桃酥屑拼成的笑臉,最頂端那片鱗甲上,粘著半粒淺藍色的星星頭繩碎片。
夜色漫過青石板縫隙的剎那,最后一只兵蟻朝月亮的方向擺了擺觸角。
溫瑾弦抱起書本時,聽見松塔深處傳來蒲公英種子破殼的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