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把單反掛在脖子上,直奔教堂而去。
恢弘肅穆的紅瓦穹頂飛過白鴿,三三兩兩停到廣場上歇腳逗留,立刻就會有游客被吸引過去給他們喂面包。柱形塔樓拔地而起,粉紅、濃綠和奶油三色瓷磚堆砌而成,雕刻其上的浮雕栩栩如生。
他從禮拜堂左邊走廊進入,仰頭,穹頂上方歐洲中世紀壁畫映入眼簾,色彩光鮮,據(jù)說這是世界上最大的壁畫,而下開了六面圓形五彩玻璃窗,王一博登上階梯,手指不住地摁快門,心下震動。
不遠處三三兩兩聚了好幾堆人,耳邊嘈雜,他聽到有個女導游在介紹壁畫,講的英文,不自覺也湊上去,擠進人群。
“這里......最左邊這張講的是亞當和夏娃,也就是人類的祖先,二人因為偷食禁果被上帝逐出伊甸園,”一道極流暢的女聲娓娓道來。
“這幅壁畫是中世紀壁畫的經(jīng)典之作,受文藝復興運動影響,從人體藝術上來看其內(nèi)涵了當時開放的時代意識......”
王一博打起上大學時聽歷史課的十二分精神,耳邊專注,手里舉起相機對準那副壁畫,換了好幾個角度都有東西擋住鏡頭——是一顆頭,一頂深灰色冷帽包住的,露出服帖的純黑發(fā)尾。
空間有限,叫人讓到一邊去這不現(xiàn)實。畢竟他就是個來“蹭課”聽的,也不好意思“鳩占鵲巢”,王一博皺起的眉頭復又舒展,雖然覺得可惜,也只好作罷。
那個談吐極其不錯的導游小姐說完往右走了幾步,一頓,又補充道:“在基督教中偷食禁果是人類原罪及一切其它罪惡的開端,這一切的緣由都是因為上帝給了人類以自由意志。”
“好的,來,我們看下一張......”人流隨著她的腳步挪動。
“小姐!請等一等——”有人上前打斷,很干凈清朗的倫敦腔。
王一博循著聲音去,發(fā)現(xiàn)是那個擋住鏡頭的男人,看不見臉,只見他舉手問道:“那依你所說,是不是沒有自由意志,就不會有罪惡,一切循規(guī)蹈矩?”
“這......”
導游小姐臉上一閃而過的驚訝,她遲疑著,露出勉強的笑,“理論上講是的。”
“哲學里講存在即合理,”那人顯然并不打算善罷甘休,繼續(xù)追問道:“自由意志應運而生,注定存在,即是合理,然而罪惡之所以稱之為罪惡,說明它的存在是不合理的,這豈不是悖論?”
所造之物不合理卻存在,那么締造它的人逃不過也有些倒錯與罪念。
四下嘩然。
“如此高深的哲學問題恐怕我無法回答您......”
導游小姐原本流利的英語一下子卡殼,尷尬強撐起嘴角,“真、真的很抱歉,這位求知的先生?!?/p>
“好,是我打擾了。”肖戰(zhàn)眼里浮起一瞬清淺的笑意,柔聲道歉。
縱然身邊多數(shù)人都一臉迷惑,甚至厭煩,埋怨他打攪了興致,肖戰(zhàn)也不尷尬。臉上因為沒有得到想聽的答案而失落的表情盡數(shù)被口罩掩去,若無其事地抽身離開。
有一塊石頭堵在胸口,擠壓內(nèi)臟,他悶得慌,以極快的速度拉下口罩深呼一口氣,旋即一刻也不敢貪婪,立馬拉上。
沒有什么比瞞著所有人出來旅游更心驚肉跳了。
“所有人”這三個字說來輕松,可于他而言,其中包括家人、經(jīng)紀人、粉絲、娛樂大眾......
他大概是被逼瘋了,一身反骨來勢洶洶,他們不許,他就越要出來,成年人也有不成熟的時候不是嗎?
他曾在雜志訪談里說:這個世界上早就有兩個肖戰(zhàn)了。
那些人“愛”他,是壓得喘不過氣的愛。
那么現(xiàn)在,那個有自由意志的肖戰(zhàn)要追求自己的自由。他想去一直以來都心向神往的佛羅倫薩,于是他做了此生最大膽最任性的決定,他要出逃。
哪怕短暫,他逃到一個塵世之外的地方,愛他的人他不想愛,他愛的人也不必愛他。
這已經(jīng)很值得高興了,接下來去鐘樓上看看吧?! ?/p>
??
導游小姐終于完完整整介紹完十張壁畫,口干舌燥地在作最后的結(jié)語,王一博低著頭,手指劃拉轉(zhuǎn)盤翻看自己拍下的照片,沒由來想起剛才那個男人。和他一般高,身形高挑,穿一身米色長袍風衣,有戴口罩,相貌應該不差,尤其是那雙眼睛......
王一博覺得自己可能有點神志不清,閉了閉眼。
自從開始感冒他好像很容易走神,意識到自己在想一些無關緊要的事,他拿手里的紙巾擦鼻涕,思緒拉回來。這邊看來已經(jīng)“下課”了,于是順著臺階繼續(xù)往上走。
直到登上第463級的階梯,他來到教堂的屋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