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燈在宴會廳穹頂投下蛛網(wǎng)般的光影，劉在伊看著自己映在香檳杯上的倒影，黑色緞面禮服像一道勒住喉嚨的綢緞。

姜河修長的手指正撫過三角鋼琴的琴蓋，那架施坦威的黑漆表面流淌著冰冷的月光。

"令尊特意囑咐我為今晚演奏德彪西的《月光》。"姜河解開袖扣時金屬碰撞的聲響格外清脆，他抬眼看向站在鋼琴旁的劉在伊，"但我覺得克萊斯勒的《愛之悲》更應(yīng)景，你說呢？"

姜河的琴聲流淌開來，左手和弦織就的網(wǎng)正將她往深淵拖拽。

紫檀木手杖叩擊地面的聲響穿透琴鍵，像某種活物般爬上劉在伊的后頸。

父親的聲音裹著雪茄焦油味壓下來："在伊。"

那根烏木手杖正抵住她脊梁骨第三節(jié)凸起，"刀叉碰了十七次，牛排只切了四塊，今天的菜不合胃口？"

琴聲突然變得急促，姜河將原曲改編出探戈的韻律，黑色燕尾服下擺隨著身體擺動，仿佛毒蛛在月光下舒展節(jié)肢。

"不過這身禮服..."龍紋扳指在父親拇指轉(zhuǎn)出蛇鱗摩擦聲，"是在伊你選的嗎？"

"最好把衣服換了再上來，我覺得不太適合今天這樣的場合，選衣服的品味、眼光，很多人都會觀察具體的細(xì)節(jié)，在爸看來，像你媽那樣，穿得文靜點比較好。"

水晶吊燈突然發(fā)出細(xì)微的爆裂聲，劉在伊感覺有冰棱刺進(jìn)脊椎，"你說的是哪個媽媽？繼母嗎？"

姜河在漸強的琴音中抬頭微笑，他的瞳孔映著琴蓋上鎏金花紋，像淬了毒的琥珀。

"我當(dāng)然是說撫養(yǎng)你長大的，我的妻子，你的媽媽，不是在說生你的女人。不管怎樣，你最好換身衣服，馬上。"

劉在伊咽喉泛起鐵銹味，"這就去換。"

"既然要換的話。"父親染著雪茄漬的拇指碾過她下唇，殷紅膏體在揉搓下化作潰爛傷口般的暗斑，"我想這唇色也該換一下了，很粗俗。"

"啪！"

高腳杯碎裂的聲響刺破琴聲。

猩紅液體順著鋼琴烤漆表面蜿蜒而下，在黑白琴鍵間匯成血河。

劉在伊看見一只蒼白的手按在琴蓋上，銀色袖扣雕琢著荊棘圖騰，染血的指尖正輕輕敲擊中央C鍵。

"德彪西聽到你們的改編會從墳?zāi)估锱莱鰜砼丁?少年慵懶的嗓音帶著蜜糖般的黏稠感，他隨手撥開遮住右眼的銀灰色劉海，沾著紅酒的唇色艷得驚人。

劉在伊的呼吸凝在胸口。

弟弟澤朗穿著剪裁鋒利的銀色西裝，鎖骨處的黑曜石領(lǐng)針閃著幽光。

"父親還是這么喜歡用壁爐。"劉澤朗用鞋尖碾碎地上的玻璃碴，"上次燒的是姐姐的油畫，這次又是什么？"

俯身貼近劉在伊耳畔，檀木混著鐵銹味的吐息卻讓她格外安心，"電話里說想逃去冰島看極光的人，現(xiàn)在卻要穿著禮服當(dāng)祭品？"

姜河的手指還懸在琴鍵上方，酒液正滲入象牙鍵的細(xì)微孔隙。

劉澤朗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力度大得讓琴凳發(fā)出刺耳摩擦聲。

"知道肖邦的《革命練習(xí)曲》嗎？"指尖劃過琴譜，"左手八度進(jìn)行就像絞刑架上的繩索，不過..."

重重砸向低音區(qū)，"我更喜歡把絞索套在別人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