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長安城,吃的是百家飯,家母走得早,家父則被拉去參了軍,不知死活,只留下我和長姐,可我卻并不傷心,自我有記憶起我的親人,便只有長姐。
當然,我覺得東門口賣豆腐的王大娘,街口說書的李先生,西門賣燒雞的張婆婆都是我的親人.…….可是長姐卻說:“他們不是,他們有自己的家人,他們只是不舍得看我們姊妹兩人在街邊流浪,他們都是很善良很善良的人,但不能算作親人?!蔽遗c長姐爭辯:“可是他們對我們真的很好,就像你對我這般好!”長姐第一次對我高了聲,我從未見過那般的長姐,如同話本中說的厲鬼上身。從此我便再也不敢提他們是我的親人這一說了,可我依舊是這般認為。
我叫陳苔,是長姐給我取的名字,長姐說,她最喜歡的便是苔,雖小,但依能貫穿屋檐街巷,是那無盡的希望。也許是愛屋及烏,我愛長姐,所以便也就愛上了這苔。
長姐的名字是家母取得,取作陳安,寓意平安康健,這是我對家母最大的認知之一,因為她同我一樣愛長姐,希望她平安康健。
今年鬧饑荒,家家戶戶都揭不開鍋,別說王大娘,張婆婆了,就連東房的地主都沒以前那么奢侈了,我今年正好為髫年,而長姐今年則為舞象之年家中也實在沒了余糧。眼看著日子就要過不下去了,家中的余糧緊了又緊。
長姐瘦了一圈又一圈,可我卻還是原來的體重,我每每勸長姐多吃點,長姐都隨聲說她飽了。我才不信呢,我好幾次都看見長姐躲著我偷偷地挖后院的野菜吃,幾次過后我便也學聰明了,等飯吃了一半的時候,便說自己吃飽了,這樣有一半呀,便留給長姐了??捎嗉Z還是一天比一天少。我提議找他家借點糧,可長姐卻說:“不行,平時可還好,可如今呀,到處鬧饑荒,家家都沒有余糧,我們去借不是讓他人為難嗎?”此事便只能作罷。
可沒過幾日,長姐賣完織品回來,便與我說要送我去讀書,我吵著說我不去:“家中連飯都吃不起了,我拿什么讀書?況且,李小子說過,讀書是件很累很累的事?!遍L姐忽然發(fā)了火,我不知是哪句話惹到了長姐,長姐怒道:“人必須讀書啊,我讀不了書,你便要讀書,只有讀了書才能有出路??!”可我在心中想:可張婆婆說過呀女子將來只要嫁個好人家就有出路了。長姐好像能看透我的內心,放緩了語調對我說:“女子又怎般?女子亦可讀書,女子不是男子附屬之物,這世間本應就有女子的一席之地,我們身為女子,亦可對鏡貼花黃,亦可鐵甲披寒光!”
我似懂非懂,這段話是長姐說的,長姐是我見過最有學識的人,于是我便也把這段話默默記在了心里。
長姐終是幫我束了發(fā)裝了衣,把我打扮成一副男兒樣,送進了這長安城中唯一的書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