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街道兩旁都是關(guān)于長姐的消息“你看見了沒,今天縣長一大早就把我文書遞到了那個誰家中,她啊想都沒想,便跟著縣長走了,聽說啊,她一大早就坐在家中等著了?!薄笆前∈前?,我知道她,名叫陳安,平時啊,就在東街那邊賣織品。今日一早縣長便拿了頂轎子,把她從側(cè)門抬進(jìn)去的,聽說啊她從前,便有心想要靠近縣長,為這事縣長和內(nèi)人才吵起來的,唉,也不是我說她,這般風(fēng)風(fēng)光光進(jìn)了門,進(jìn)門的時候,竟連一點笑意也沒有,當(dāng)真是清高,要是換成我們呀,肯定能把臉都笑爛了?!薄鞍Γ刹皇菃??可惜了,我們可沒這福分。”這些話一句接一句的傳入我的耳中,我那極好的長姐,竟被他們這般非議。我想沖過去,讓他們閉嘴,可是長姐說過做事不能沖動,我答應(yīng)了長姐要聽她的話,便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我的手不知不覺間捏緊了懷中的書,勿勿加快了腳步,往學(xué)堂趕去。終于走進(jìn)學(xué)堂,是熟悉的青瓦,朗朗讀書聲傳進(jìn)耳中,蓋過了那些閑言碎語,心中五味雜陳而又激動萬分。當(dāng)我再一次叩響學(xué)堂的大門,心中卻已是不一樣的心情。是老夫子來開的門,看到我時,通常不茍言笑的臉上,竟也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想老夫子大體也是惜才的。學(xué)堂中,讀書聲戛然而止,有幾人歡呼雀躍,呼著:“苔兄,你終于回來了!”也有幾人沉著臉,大體是因為我搶了他們在老夫子心中的地位。
我整理了一番心情,依依笑著點頭回應(yīng),我回到原來的座位,坐在原來的座位,看著熟悉的同學(xué),忽然覺得分外親切,眼睛紅了又紅。最終終是壓下了心底這份感情。老夫子又回到了那副不茍言笑的表情,走上臺繼續(xù)講課,今日講的是琵琶行“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迸靡磺催h(yuǎn)流長,可這琵琶女以我又有一二般相似,這琵琶女卻比我還要更慘上一二,我至少還有長姐還能讀書,可這琵琶女呀,從小便是一個人在教坊中長大。
她唯一自保的手段便是彈得一首尚好的琵琶,可這又何曾可悲?她見了王宮貴族,為見她一面,一擲千金,她見了教坊的“媽媽”在她未成名前非打即罵,在她成名后,各種真金白銀便送至面前,那時的她何般春風(fēng)得意,她看著這繁華之世,想著也不過如此。后來呀教她的師傅去世了,但好歹為她留了一技之長,一同在教防中長大的弟弟也被拉去沖了軍,可時間一天一天地取去了她的容貌,可總有人年輕。教坊的“媽媽”見慣了榮華富貴,便再難入這簡貧之時,將她賣給了一介商人,她就像一個物品,發(fā)光時便賺得盆滿缽滿,待漸漸生了銹,便又被人隨意買賣,她見遍了,人間凄涼,人間苦楚,也見遍了,盛世繁華,最后陪她最久的呀,竟是那一把琵琶,可悲呀,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