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間,清透的陽光拂過窗角的杜鵑,看著照入屋內(nèi)的那一小縷金色陽光逐漸褪去朝霞的金紅,變得越發(fā)透徹明亮,宮尚角估摸時間應已過辰時。
宮尚角異常自律很少出現(xiàn)辰時還不起床的情況,可以說是完全不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譬如今日,醒時已過辰時點,這般昏昏沉沉的情況實屬少見。
宮尚角不甚清醒地掀開被子,入眼就是一顆枕在胸上圓滾滾的腦袋,宮遠徵整個人蜷縮在被子里,半張面頰側貼在自己胸前,露出另外小半張面容平靜的臉。上身大半沉甸甸地壓在自己身上,雙臂圈住自己的腰,睡得似乎極為舒適。
宮尚角輕輕動了下,嘗試著把自己壓在宮遠徵腰下的手抽出來,然稍挺了下身宮遠徵便不舒服地細哼了聲,突然有一陣涼意從臉頰邊傳來,宮遠徵睡意未消,貪暖的本能讓他不自覺地伸著腦袋要往暖和的地方湊去。纏在宮尚角腰間的手縮緊一圈,胸前的腦袋一蹭一蹭,本能地尋著往軟和的地方鉆,整張臉都埋了進去。
宮尚角下意識僵住動作,為防止宮遠徵呼吸不適,宮尚角輕輕掀開被子一角搭在一旁,露出宮遠徵的臉來。
“遠徵”
宮尚角輕聲喚了喚宮遠徵,他本不想叫醒宮遠徵的可已然天光大亮,是時候起身了。“遠徵該起身了?!?/p>
“遠徵”
宮遠徵聽見宮尚角叫他,從被子里鉆出來瞇著眼,眼睛都只睜開一半,原本還迷糊著的宮遠徵強撐著支起了身子,身子晃晃悠悠的本就松松垮垮的衣服更是直接滑落到了腰間,宮遠徵眼睫微微顫抖著,眼眸微闔,歪歪扭扭的等待宮尚角為自己穿衣服。
“坐好”
宮尚角習慣性的先把宮遠徵扶正,只有坐端,才能幫宮遠徵穿好衣服。穿好衣服又為宮遠徵洗漱束發(fā),整理好儀容,上下打量了一翻滿意之后,才傳飯。
飯桌上擺著的全是宮遠徵最喜歡的菜和特地做出來的補品,香氣四溢。宮尚角挨著宮遠徵坐下,為他燙過碗筷,夾上些宮遠徵子愛吃的菜,吹過幾下,確認不燙了后,哄他張嘴“來,張嘴,這是新出的菜,嘗嘗喜不喜歡?!?/p>
宮遠徵乖乖張開嘴巴,然后慢慢咀嚼,周而復始地鼓起臉頰,可愛得像個糯團子。
宮尚角瞧著桌角處的櫻桃肉做的還不錯,正想夾給宮遠徵,聽見有腳步聲正在靠近,拿著筷子的手微不可察地頓了頓,警惕的將筷子反轉,此刻他手中的筷子就是最好的暗器。
宮子羽的腳踏進門檻的一半,看見宮尚角那如同深淵中的猛獸,兇狠而冰冷,仿佛能瞬間將人撕裂的眼神,透露出無法言喻的殺意,令宮子羽不自覺的又退了回去。
見來人是宮子羽,宮尚角才漸漸放松警惕心態(tài),原本冰冷如刀鋒的眼眸也稍稍變得溫和,宮子羽見宮尚角的神色有所轉變才敢踏進門。
宮遠徵見有人來一雙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宮子羽月落塵看,水靈靈的眼睛還時不時還撲閃撲閃的,對兩人充滿好奇的樣子。
宮子羽被宮遠徵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可愛到了,不由的放柔了神色,他坐在宮遠徵對面,眼眸微彎,一雙桃花眼中寫滿了溫柔。
看著宮遠徵那猶如不諳世事的稚子般純潔無暇,沒有絲毫的渾濁的模樣,不免有些心疼,早知宮遠徵心智受損,也知他必定受苦受難,可才失蹤兩個月,整個人都瘦了兩圈不止,和之前?相比更加得弱不禁風了,那張風華絕代嬌艷動人的臉上更是多了一道丑陋的疤痕。
宮子羽低垂下眼眸, 纖長的?眼睫遮蓋了眼中的?深思,宮遠徵這幅模樣,心中不免憂傷。
見宮子羽低眸不動, 宮尚角輕挑了一下眉梢。
“執(zhí)刃,有心事?”
“啊”
宮子羽一瞬間回過神來,目光都是呆滯的,不過很快收起了眼中的?情緒,和往常一樣,彎眸一笑?!皼]有。”
宮尚角看了一眼旁邊的宮遠徵,宮遠徵正直勾勾的看著宮子羽和月落塵,可宮尚角卻看到宮遠徵的身體就像是打冷顫一樣,不自覺的顫抖,宮尚角意識面對突如其來的陌生人宮遠徵肯定是在害怕。
宮尚角輕撫著?宮遠徵的背,柔聲的在宮遠徵耳邊安慰著??!斑h徵別怕?!?/p>
“他們是你的親人和朋友?!?/p>
在宮尚角的安撫下宮遠徵一直緊繃的情緒總算是放松了些許,雖然身體不在打顫,可成拳的卻仍然攥得死死的。
宮尚角想將宮遠徵攥拳的手,一點一點的打開生怕宮遠徵拳頭攥的太緊指甲會傷到他,可宮遠徵就是攥的死死的不肯松開,宮尚角看著宮遠徵直勾勾的看著宮子羽月落塵二人恍然大悟,連忙為宮遠徵介紹二人。
“那個穿墨色衣服的是宮子羽”
“也是你的哥哥。”
“是子羽哥哥”
宮遠徵努力的在記憶里搜索任何可能與宮子羽有關的信息。他把腦子里有的那點東西翻了個遍,也沒找到這個叫宮子羽哥哥的半點片段。
宮遠徵的眼睛在一秒鐘之內(nèi)眨了好多下,眼神也沒有看宮子羽,宮遠徵低聲應了一聲,“嗯”之后就支吾著沒有說下去,視線凝在宮子羽腰間的面具上,連眼睛都忘了眨。
“你喜歡這個?”宮子羽注意到宮遠徵的視線,伸手把面具取下來,放到他面前,“喜歡的話,送給你?!?/p>
宮遠徵拾眸看看宮子羽,又看看面具,下意識地抓緊了宮尚角的手,宮尚角握了握他的手式意安撫。
宮尚角扭過頭,聲線溫潤地像是一塊糖含在喉嚨里。
“遠徵喜歡這個面具?”
聽到這里,宮遠徵用力搖頭,溝通障礙令他無法表述太復雜的句子,只能重復兩個字?!安弧瓪g”
“不……歡”
宮遠徵語速緩慢,非常生疏,像幼兒學說話,而且還有點打結。
“餓”
宮遠徵視線直勾勾盯著桌上的飯菜甚至還不自覺吞了吞口水。
宮尚角聽見宮遠徵喊餓才反應過來,拿起筷子去夾遠處的櫻桃肉,宮尚角吹了吹肉確定不熱了才喂給宮遠徵?!斑h徵,來,我們嘗嘗這個櫻桃肉,看喜不喜歡?!?/p>
當食物被輕柔小心地送入口中時,宮遠徵終于對外界作出反應。仿佛入口的不是美味熱騰的飯菜,而是毒藥,是有害垃圾,是令人作嘔的某種可怕東西。
“嘔”一股強烈的惡心感涌上來,宮遠徵痛苦地彎下腰,無法自制地嘔吐起來,劇烈嘔吐,眩暈,幾乎致死性的強烈眩暈,讓宮遠徵的內(nèi)臟都在旋轉。
宮子羽月落塵看著嘔吐的宮遠徵神情由驚變成疑惑。
看著面前臉色慘白?的人,宮尚角心里也是擔憂得不行,只恨自己不能代他受苦,宮尚角不停的為宮遠徵順背希望借此能讓宮遠徵舒服一點。“遠徵舒服些了嗎?”
宮子羽表情復雜,望向?qū)m遠徵的眼神在憂慮之中又增添了幾分自責。恨自己這個執(zhí)刃沒保護好他。
其實宮遠徵這天一直吃得不多,自然吐不出什么東西,大部分時間都只是因為難受在干嘔,到后面吐不出來了,蹲在木桶旁喘氣。
“月長老你快給遠徵瞧瞧,他這個樣子,已經(jīng)有三兩日了?!睂m尚角眉頭緊鎖,聲音顫抖顯然已經(jīng)焦急到了極點。
“好”
月落塵挽起衣袖,俯身為宮遠徵診脈,月落塵剛一靠近宮遠徵,宮遠徵就抗拒的往后躲開了。
“不,不,不要,別過來?!?/p>
宮遠徵胃里難受,腦子也不太清醒,昏昏沉沉的恍惚間又好像回到了被南宮正陽囚禁用鐐銬把他鎖起來的時候,那段記憶苦不堪言,像是被打入地獄歷經(jīng)折磨,只是出現(xiàn)小小零碎不全的記憶片段,都會讓宮遠徵驚恐戰(zhàn)栗。
“遠徵,別怕。”
“你怎么了?”
“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別怕,哥哥在這里?!?/p>
“哥哥保護你?!?/p>
宮尚角心頭早已揪作一處絞成團亂麻,只能緊緊的抱著宮遠徵,柔聲細語的安慰他。
“不要”
宮遠徵像是一只不安的小獸,忍不住縮著腦袋將自己往宮尚角懷里躲,腦海中亂糟糟的記憶沖擊著大腦,現(xiàn)在他只要看見宮子羽月落塵,滿腦子就都是恐懼,下意識想要逃跑,趕緊逃離這個危險的地方。
宮子羽月長老不是很清楚宮遠徵身體精神的狀況,意識到可能是自己刺激到了宮遠徵,退到了離宮遠徵遠一些的地方。
宮遠徵感官全部陷入混亂,極端敏感,大量的信息涌入腦海,腦子里一團漿糊。他渾渾噩噩,大腦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思考不了,什么都聽不見。
從未有過的恐懼,順著冰冷擴散的毛孔爬滿全身,不斷在宮尚角掙扎,手腳胡亂踢打,用盡全身力氣終于從宮尚角懷中掙脫開,跑了出去。
“遠徵”宮尚角急忙抓住他的袖子,還是被他掙脫了。
宮軒商見宮遠徵急切切的從房間里跑出來自以為是的以為宮遠徵是來迎接自己的,朝宮遠徵笑了笑,抬起腿,朝宮遠徵走來。下一秒,宮軒商渾身一震,臉上的表情出現(xiàn)一瞬間的空白。他只覺得一個東西像炮彈一樣撞進他懷里,讓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
低頭一看剛才像炮彈一樣的東西竟然是宮遠徵,而且不知道為什么宮遠徵已經(jīng)暈倒在了地上。
“遠徵”
宮軒商見宮尚角跑了也跑了出來,慌忙解釋。“是他撞的我,跟我沒關系?!睂m軒商害怕宮尚角因為宮遠徵暈倒且遷怒自己,解釋之后更是一秒都不敢多呆,轉身就跑。
“遠徵”
“遠徵,你別嚇哥?!?/p>
宮尚角呼吸猛然急促,捂著胸口不住喘息,壓下心中的痛楚,宮尚角將宮遠徵抱在懷里,手輕輕撫摸宮遠徵蒼白冰冷的臉頰,宮尚角雙眼緊閉,纖長濃密的眼睫輕顫,淚珠從眼角落下,順著臉頰的弧度滑到宮遠徵的臉頰上。
此時月落塵宮子羽也趕了過來,月落塵蹲下身,手搭在宮遠徵的手腕處,月落塵探了探宮遠徵的脈,眼神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慌亂,探脈的手無意識的又往深處探了探,眼神中不禁浮現(xiàn)幾分驚異,臉色也變的有些難看。
“遠徵他怎么了?”
宮子羽見月落塵眉目緊皺,不自覺的詢問語氣是掩飾不住的擔心。
聽到宮子羽詢問自己,才抬起頭,看著宮子羽,眼中各種情緒閃過,深深的嘆了口氣。
“宮遠徵,有孕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