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梨棠宮內的燭火搖曳不定。于溪棠指尖輕撫過茶盞邊緣,杯沿殘留的沉水香讓她微微出神。
挽月娘娘...
挽月捧著鎏金妝匣,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什么,
挽月這支紅寶石簪子...
于溪棠就用那支銀鎏金的。
于溪棠抬眸,銅鏡里映出她難得柔和的目光,
于溪棠你梳的發(fā)髻,向來最襯這支步搖。
挽月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手指靈巧地為她挽發(fā)。青衣端著熱茶進來,見狀抿嘴一笑:
青衣娘娘今日氣色真好。
于溪棠是嗎?
于溪棠接過茶盞,指尖在青衣手背上輕輕一碰,
于溪棠你摘的海棠,比御花園的還新鮮些。
這樣溫柔的語氣,只有在她們面前才會流露??僧斈抗饴浠啬欠嚼C帕時,她眼底的溫度瞬間凝結成冰。
乾清宮內金碧輝煌,于溪棠踏入殿門的剎那,滿殿的喧囂似乎靜了一靜。她今日裝扮極素,發(fā)間只一支海棠步搖,偏那通身的氣度,硬是把滿殿姹紫嫣紅都比了下去。
徐月凝于妹妹今日怎么這般素凈?
徐月凝高坐上首,金線繡的鳳凰幾乎要振翅飛出。
于溪棠貴妃娘娘說笑了。
于溪棠不卑不亢地福身,
于溪棠嬪妾不過覺得,今日這滿殿華彩,實在不需要再多添顏色。
話里的機鋒讓徐月凝臉色微變。
她的目光掃過全場——于楚茗像條哈巴狗似的貼在徐貴妃身側;蘇憐月安靜地坐在李昭儀身后;而蕭景宴......
那人一襲玄色錦袍,玉冠束發(fā),正漫不經(jīng)心地轉著酒杯。察覺到她的視線,他抬眸,眼底似有星河傾瀉。
蕭景宴于美人。
他突然開口,聲音清冷如玉碎,
蕭景宴過來。
滿殿嘩然。
于溪棠心中暗惱:這蕭景宴怎如此糾纏不清,屢屢打擾本宮清凈,真是令人頭疼不已。他究竟又要耍什么花招?思及此,她的眉頭不由自主地蹙起,心頭泛起一絲厭煩與隱隱的不安。
周行之握著酒杯的手驟然收緊,指節(jié)發(fā)白。這個逆臣,竟敢當著他的面......
于溪棠緩步走向蕭景宴,心跳如擂。她剛執(zhí)起酒壺,指尖就被他輕輕握住。那雙手骨節(jié)分明,冰涼如玉,卻在她肌膚上激起一陣戰(zhàn)栗。
蕭景宴步搖歪了。
他低聲道,指尖似有若無地擦過她耳垂。
這親昵的舉動讓于溪棠耳尖發(fā)燙。她正要抽手,殿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報——!"一名渾身是血的侍衛(wèi)沖進殿中,"北境急報!突厥十萬大軍連破三城!"
周行之猛地站起,臉色鐵青:"何時的事?!"
"三日前!守將臨陣脫逃!"
"咔嚓"一聲,蕭景宴手中的酒杯碎成齏粉。于溪棠心頭一跳——她分明看見,那人唇角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
周行之死死盯著蕭景宴。這個逆臣!邊關守將都是他一手安排,如今......
蕭景宴陛下。
蕭景宴突然起身,玄色大氅在殿中劃出凌厲的弧度,
他目光掃過徐月凝,
蕭景宴臣請即刻徹查兵部,畢竟這守將,可是兵部尚書親自舉薦的。
兵部尚書,徐貴妃的親舅舅。
宮宴草草結束。于溪棠剛回到梨棠宮,青衣就匆匆來報:
青衣娘娘,查清了!那守將是徐貴妃的表兄劉慶城!
于溪棠果然如此。
于溪棠推開窗,夜風拂面。這一切太過巧合——邊關失守、守將脫逃、兵部尚書舉薦......
突然,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腦海:若這一切都是蕭景宴精心設計的局?
挽月輕聲喚道:
挽月娘娘?您怎么了?
于溪棠回神,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正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方繡帕。窗外,一輪血月高懸。
[養(yǎng)心殿內·與此同時]
周行之狠狠摔碎了茶盞:
周行之好一個蕭景宴!這是要逼朕廢了劉家!
貼身太監(jiān)墨塵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在地上:
墨塵陛下息怒......
周行之息怒?
周行之冷笑,
周行之他今日敢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讓于氏倒酒,明日就敢.....
周行之似又想到了什么,又補上一句:
周行之自從蕭景宴登上攝政王之位,臨淵國的國力一度蒸蒸日上,朕也曾對他寄予厚望,信任無比。然而,近幾年來,國內卻頻頻生亂,朝堂動蕩,民生凋敝,國力日漸衰頹。朕越想越心寒,這一切的緣由,恐怕都與蕭景宴脫不開干系!他表面忠心耿耿,實則暗藏禍心,必是這逆臣在背后籌謀策劃,蠶食我臨淵根基!
墨塵那陛下打算如何對付攝政王?
周行之呵,朕看他這攝政王之位還能不能保得?。?/p>
墨塵陛下,話雖如此,但如今國家危難當頭,內憂外患接踵而至,實在令人心焦。攝政王乃是眼下唯一能夠力挽狂瀾之人?;叵氘斈?,他曾以區(qū)區(qū)千人精兵,斬敵近萬,令遷牧族聞風喪膽,那一戰(zhàn)的赫赫威名至今仍令人振聾發(fā)聵。不僅如此,在政壇上,他的謀略與手段更是無人能及,為國為民貢獻巨大。若非他,今日之局面恐怕早已難以收拾。
周行之朕自是思慮周全的,若非如此,那窮小子又怎配躋身于這九天之巔,做朕的攝政王?然而眼下,他卻愈發(fā)目中無人,行事肆意妄為,絲毫不將朕放在眼里……這等輕慢之舉,委實令朕心寒。
墨塵正欲開口,忽被周行之打斷,
周行之好了,別說了,讓朕靜一靜,頭疼。
[棠梨宮·夜]
她推開窗,發(fā)現(xiàn)窗欞上掛著一個鎏金纏枝匣。匣中白玉瓶貼著"玉肌散"三字,字跡銀鉤鐵畫,最后一筆凌厲如劍鋒。
于溪棠攥緊玉瓶,藥香混著極淡的沉水香縈繞鼻尖。她忽然想起蕭景宴臨去前那個眼神——
這宮里,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