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早了，先回家吧?！睖貝偱牧伺臅鼛?，幾人在校門口笑著揮手道別，夕陽把影子拉得老長。
剛擰開家門，溫悅摸出手機想看看時間，屏幕亮起的瞬間卻愣住——這不是她的手機。鎖屏壁紙是片陌生的籃球場，邊角還磕掉了塊漆。她忽然想起打游戲時拿錯了手機，這是沈逸的。
沒密碼，發(fā)消息肯定不行。溫悅抓著手機往沈家跑，冷風灌進校服領口，心里莫名發(fā)慌。離沈家還有半截巷子，爭吵聲就像碎玻璃似的扎過來，混著女人的啜泣和男人的咆哮。
她放輕腳步靠近，木門虛掩著，縫隙里能看見沈逸蜷縮在墻角，背抵著冰冷的墻，肩膀抖得厲害，像只受驚的小獸。屋里花瓶砸在地上的脆響炸起來時，他猛地瑟縮了一下。
“生那小兔崽子有什么用？讀書能當飯吃？”男人的吼聲震得窗玻璃發(fā)顫，“老子賭債還沒還清，再給我點錢！臭婆娘！”
溫悅推開門的剎那，沈逸猛地抬頭，眼里還凝著沒褪盡的驚惶，看到是她，喉結滾了滾，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誰讓你來的？走……”
“手機拿錯了?！睖貝偘咽謾C遞過去，目光掃過他胳膊上的淤青，還有躲在門后的女人和小女孩，“你們還好嗎？要不要去醫(yī)院？”
沈逸咬著牙搖頭，指尖掐進掌心：“沒事，忍忍就好?！?/p>
溫悅看著他發(fā)白的嘴唇，突然推開他往里走。周晴正捂著臉哭，小女孩縮在她懷里，眼淚把小臉蛋糊得亂七八糟。沈父叉著腰站在客廳中央，酒氣混著煙味撲面而來。
“叔叔，家暴是犯法的?！睖貝偘阎芮绾托∨⒆o在身后，聲音不算大，卻透著股穩(wěn)勁。
沈父伸手就想推她，沈逸突然沖過來擋在中間，拳頭攥得指節(jié)發(fā)白：“沈衛(wèi)東！你打我媽、敗光家里的錢就算了，別碰她！”他紅著眼，字字像淬了冰，“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外面的私生子？跟我差不多大了吧？”
沈父揚手就往沈逸臉上扇，溫悅側身撞過去，巴掌歪在門框上，發(fā)出悶響。沈逸趁機拽著周晴和妹妹往外跑，溫悅追上去，冷風卷著她的聲音：“去我家吧，外公留了套空房，沒人住，房間夠?！?/p>
沈逸腳步頓住，回頭看她，路燈在他眼里投下細碎的光?！爸x謝你，溫悅?！?/p>
“謝什么?！睖貝傂ζ饋?，眼角彎成月牙，“我住學校，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阿姨還能幫我收拾收拾，回來有口熱飯吃，多好。”
周晴抹著淚笑了，手在圍裙上蹭了蹭：“好孩子，真是太麻煩你了。”
“阿姨別這么說?！睖貝偺统鍪謾C打視頻，屏幕里父母的臉剛跳出來，她就晃了晃鏡頭，“爸媽，我跟你們說件事……”
聽完來龍去脈，溫母在那頭直嘆氣：“應該的應該的，除夕我們帶食材過去，給孩子們做頓好的。”
掛了電話，溫悅推開空房的門，一股淡淡的樟腦味飄出來?！半S便住，房間都打掃過的?！彼蜷_冰箱，里面空空如也，“我去買菜，阿姨你們歇著?！?/p>
“讓小逸陪你去?！敝芮缋税焉蛞荩挚聪驕貝?，“小妹子叫什么名字？”
“溫悅，阿姨叫我小悅就行。”
“我也要去！”小女孩從周晴身后探出頭，扎著兩個歪歪扭扭的辮子，眼睛亮得像星星。
溫悅笑著牽住她的手：“一起去，給你買零食和玩具。”
“好耶！”小女孩蹦起來，拽著她和沈逸往外跑，辮子在風里甩成小旗子。
菜市場里人聲鼎沸，溫悅在肉攤前挑排骨，指尖戳了戳帶筋的地方：“買點排骨燉湯吧，妹妹正長身體，阿姨也得補補?！?/p>
沈逸站在她身后，看著她跟攤主討價還價，額前的碎發(fā)被風吹得亂動，忽然低聲說：“你人真好。”
溫悅回頭瞪他一眼，嘴角卻翹著：“再跟我客氣，我就把你丟在菜市場喂鴿子?！?/p>
小女孩抱著袋棉花糖跑過來，舉到溫悅嘴邊：“姐姐吃?！别ゐさ奶墙z沾在她鼻尖，逗得兩人都笑了。
到了超市，溫悅把沈瑤往零食區(qū)一推：“隨便選?！弊约簞t拉著沈逸往日用品區(qū)走，拿了兩套洗漱用品，又往筐里丟了幾包暖寶寶。
“這個給你和阿姨?！彼蝗粡臅锩鲋グ谈啵缴蛞菔掷?，聲音放輕了些，“我看你們身上都有傷……以后別自己扛著，難受了找我，或者去醫(yī)院，別做傻事?！?/p>
沈逸的手指捏著藥膏管，塑料殼被攥得微微變形，耳尖悄悄紅了。
回到家時，周晴已經(jīng)系上圍裙在廚房忙活，溫悅想幫忙，被推出廚房：“坐著等吃就行?！彼缓酶C在沙發(fā)里，沈逸坐在旁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
“我爸以前做生意賺過錢，后來染上賭博，輸光了家底?！鄙蛞萃巴獾哪荷?，聲音很輕，“他跟一個有夫之婦混在一起，還有了私生子?！?/p>
溫悅咬著嘴唇?jīng)]接話，聽他繼續(xù)說。
“我媽沒嫁給他之前，是教鋼琴的。”沈逸的指尖在膝蓋上劃著圈，“后來被他打了，手就廢了，重東西都拿不動?！?/p>
溫悅猛地抬頭，眼里滿是驚訝。
沈逸忽然笑了，帶著點自嘲：“你猜那個私生子是誰？”
溫悅心里咯噔一下，試探著問：“李恒？”
“還挺聰明?！鄙蛞莸男锕c澀，“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跟他稱兄道弟，心里卻像扎了根刺？不只是因為……他喜歡的人。”
“你喜歡的人是……”溫悅話沒說完，就被沈逸打斷。
“以后再告訴你?！彼粗?，眼神亮得像落了星子。
溫悅聳聳肩：“行吧，尊重隱私?！彼鋈幌肫鹗裁矗统鍪謾C，“我哥認識個離婚律師，特別厲害，我推給你？先咨詢不用錢。”
沈逸點頭，兩人加了好友，對話框里還空著，卻像有什么東西悄悄變了。
廚房飄來飯菜香時，沈瑤舉著個雞腿跑出來：“姐姐吃飯啦！”
餐桌上擺著三菜一湯，熱氣騰騰的。溫悅夾了口紅燒排骨，燙得直吸氣，卻含糊著說：“好吃！”
周晴笑得眼角堆起細紋：“慢點吃，鍋里還有?！?/p>
沈逸看著她鼓囊囊的腮幫子，嘴角忍不住往上揚。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屋里的燈光暖融融的，把幾人的影子映在墻上，挨得很近。
飯后溫悅剛癱在沙發(fā)上，突然拍了下大腿：“忘了你們沒帶洗漱用品和衣服！”
她拉著沈逸往外走，路燈把兩人的影子疊在一起?！百N身衣物可能不好買了，先買套保暖的。”溫悅邊說邊往童裝區(qū)拐，給沈瑤挑了件粉色的棉襖，又給周晴選了條加絨褲。
路過男裝區(qū)時，溫悅停住腳步：“你要不要買件羽絨服？”
沈逸連忙擺手：“不用，我有舊的，回去拿就行。”
“舊的哪行?！睖貝偘櫭?，“明天再陪你挑，今天先將就?！?/p>
回去的路上，沈瑤趴在沈逸背上睡著了，小腦袋一點一點的。溫悅踢著路邊的小石子，忽然覺得這個冬天，好像沒那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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