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樓：花方集

“當(dāng)你覺得一個人有趣的時候，你就愛上他啦！”

　　01

　　李蓮花說李相夷是一個無趣之人，方多病不信。

　　李蓮花道：“他不僅狂妄自大、任性妄為、目中無人，還真的是一個只知道習(xí)武、行俠仗義，沒有其他喜好的無趣之人。”

　　方多?。骸靶袀b仗義本身就很有趣，他一定是個有趣的人?！?/p>

　　李蓮花嘆了口氣，“罷了，那就讓你見一見他罷。”

　　02

　　笛飛聲和無了方丈最終為李蓮花尋來了解碧茶之毒的秘方，其關(guān)鍵還是揚(yáng)州慢。需要用十成揚(yáng)州慢的功力，調(diào)和忘川花的藥性，讓他的身體能夠枯木逢春，卻不至于回光返照。

　　李蓮花如今的內(nèi)力近無，自然回不到十成。方多病勤學(xué)苦練，但短時間內(nèi)，也無法增進(jìn)到十層。

　　無了方丈便道：“我有另一秘術(shù)，可以讓十年前的你，入你此身。他是你巔峰時期，內(nèi)力正值十層?！?/p>

　　李蓮花道：“你容我想一想，和尚?！?/p>

　　他要想什么呢？自然是方小寶的事。

　　方小寶，方多病少俠，自幼年起就一心仰慕李相夷。若他真見到李相夷，怕不是會移情別戀？

　　李蓮花：“我只是一個平平無奇之人，如何跟劍神爭？”

　　方小寶：“……你方才還說他比你無趣。”

　　03

　　李相夷看起來確實(shí)不太有趣。他在李蓮花的身上醒來，挺身坐起，環(huán)顧四下，目光中露出些許嫌棄，“這是何處？我為何會在這里？”他看見蹲在床邊的方多病，“你是何人？”

　　“我是你的方小寶啊?！狈蕉嗖u頭晃腦的十分可愛，他瞪大眼睛道，“你是李相夷啦？你能適應(yīng)如今的身體嗎？”

　　“如今的身體？”李相夷感受了一下這副身體，竟是枯朽之態(tài)。他這是附身到哪個病秧子身上？他為何已死需要附身？和笛飛聲一戰(zhàn)尚未赴約，他師兄的事也沒有調(diào)查清楚，他怎能在這個鬼地方耽誤時間？

　　他掀被起身，穿好鞋子就打算走。

　　方多病把他拉住，“你要去哪兒？”

　　“去赴約，和笛飛聲一戰(zhàn)，問出我?guī)熜质w的下落?！?/p>

　　笛飛聲就站在門口，他沉聲道：“你不用問了，你師兄尸體你已經(jīng)找到，和我一戰(zhàn)，等你治好自己再說?！?/p>

　　李相夷看見笛飛聲，“哎喲，你怎么老了這么多？”

　　笛飛聲頓時青筋跳起。

　　方多病又覺得，李相夷也不是那么無趣。

　　04

　　李相夷聽方多病講完事情的始末，最先問出的問題是：“你說我娶了你？”

　　“對?！狈蕉嗖↑c(diǎn)頭如搗蒜，“我們半月前成的親，親事有些倉促，但你怕自己死了來不及，就答應(yīng)我先拜堂成禮?！彼€得意地道，“你是新娘子哦，雖是你娶我，也算我娶你?！?/p>

　　李相夷的重點(diǎn)卻不在嫁娶之上，他格外疑惑，“我為何會看上你？你樣貌雖尚可，但氣質(zhì)并無阿娩那般溫婉可人，一看就很呱噪吵鬧?！?/p>

　　的確很吵的方小寶：“……你就是看上我了！你愛我愛得死去活來，沒有我你就活不下去！”

　　李相夷不屑，“有你我也活不下去。你剛才的話已經(jīng)表明，十年后的我，沒了誰都可以，沒了李相夷不行。”

　　方多病破口大罵：“李蓮花說得對，你真的狂妄自大、任性妄為、目中無人！”

　　05

　　病還是要治，毒還是得解。

　　藥魔送來忘川花，就等著確定李相夷是否帶來了十成功力。

　　李相夷調(diào)息一番后道：“只有九成?！?/p>

　　“為何？”方多病和笛飛聲同時發(fā)問，臉上的急切一般，但前者是怕李蓮花治好后也不能長壽，后者是怕救活后無法全力一戰(zhàn)。

　　李相夷道：“我不知，但猜測是由于這具身體的緣故，若我能十成十以李相夷附身，那他豈不是都不用救，直接恢復(fù)鼎盛？”

　　有道理，方多病只能問：“那怎么辦？”

　　李相夷也有些發(fā)愁，他知道法子，但這法子難以實(shí)現(xiàn)，“需要另一個也會揚(yáng)州慢的人，只需要他會一成即可，與我合力，就是十成?！?/p>

　　方多病連忙舉手，“我會我會，我正好有一成?！?/p>

　　李相夷驚訝地看著他，這一次，他有些相信自己娶他的事了。

　　但他依舊不解，“兩個男人，真的能洞房花燭夜嗎？”

　　06

　　是夜，沒有花燭。

　　床頭點(diǎn)了一根普普通通的白色蠟燭，一文錢能買三根的那種。

　　方多病在燭光下爬上床，和李相夷擊掌。

　　調(diào)息內(nèi)力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他需要維持這個姿勢很長時間。雖然他一心想救李蓮花的命，但還是覺得胳膊很酸。

　　李蓮花教他練功的時候，會給他捏捏胳膊，揉揉肩。有時候揉著揉著，還會干點(diǎn)別的事情?？傊@漫漫長夜，總要有點(diǎn)趣事才好打發(fā)。

　　而不是這樣無趣地純練功。

　　方多?。骸澳闶窃趺醋龅叫臒o旁騖的？”

　　李相夷：“因?yàn)槲沂抢钕嘁?。李相夷，沒什么做不到的。”

　　方多病真的很想戳他肺管子，比如你就沒有娶到心心念念的大美人喬婉娩。

　　說起這個喬婉娩，方多病倒有些奇怪：李相夷在得知喬婉娩嫁給了肖紫矜之后，并沒有太大反應(yīng)，他甚至不如李蓮花傷感。

　　這是為何？李相夷不應(yīng)該才是正和喬婉娩你儂我儂的那個嗎？李蓮花還經(jīng)歷了十年不復(fù)相見，感情更淡些才對。

　　他思緒亂飛，內(nèi)力運(yùn)轉(zhuǎn)得自然有些混亂。

　　李相夷睜開眼，問他在想什么。

　　“哦哦，抱歉?！狈蕉嗖∵B忙道，這種救命的關(guān)鍵時期，他實(shí)在不應(yīng)該想那些無意義的事，總歸李蓮花已經(jīng)和他成親，那些都是過往。

　　李相夷卻道：“無妨，可以休息片刻?！彼貜?fù)一遍，“你方才在想什么？內(nèi)息波動很大，是很在意的事？”

　　“倒也……沒那么在意吧？”方多病猶豫道，他也不太清楚自己是否真的很在意，畢竟他親眼見到李蓮花在喬婉娩大婚之日傷懷，那一日，他得知李蓮花竟真的喜歡喬婉娩，心中酸楚難當(dāng)，準(zhǔn)備真正離去。

　　李蓮花卻告訴他自己就是李相夷之事。

　　“我并非三心二意之人?！崩钌徎ㄕ\心道，眼眸中有難過，也有堅定，“只是過往難以消抹，她是我這十年來惦念的人之一，我見她成親，其實(shí)是高興的。小寶，我也想和你成親，你可愿意？”

　　方多病并非小心眼之人，李蓮花放不下故人，反倒顯得他這人重情重義。

　　他對李相夷道：“我真的不在意，只是想到你和喬姑娘的事，好奇你為何并不難過，或者……你沒有李蓮花難過?！?/p>

　　“李蓮花難過？”李相夷沉思片刻，“他應(yīng)當(dāng)是故人相見，觸動過多罷？如你所言，我這十年都是于市井大隱，過著平平無奇的普通人生活，那些過往的人和事，都不在我生活中出現(xiàn)?？捎谐蝗?，故人再出現(xiàn)在眼前，必定是會引發(fā)對往事的回憶。看見阿娩，就會想到我，過去的李相夷。他不是難過阿娩嫁人，只是感懷自己，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觸罷了?！?/p>

　　方多病瞧他神色，似是真的不介意，“你對她嫁人這件事……”

　　“若阿娩不喜歡肖紫矜，縱是再過十年，也不可能會嫁他。這事無關(guān)守候，只是從心。她既然會嫁給肖紫矜，定是喜歡他的。既然喜歡，那便高興。”李相夷說出了和李蓮花相似的話，“阿娩是喬婉娩，不是李相夷的女人，喬婉娩，只屬于她自己?！?/p>

　　方多病再沒有其他問題。

　　他覺得李相夷還是有些無趣。但他這個人，又格外有魅力。

　　07

　　李蓮花的碧茶之毒，耗費(fèi)了三個月的時間才徹底清除。這三個月間，方多病雖消耗了內(nèi)力，卻漲了武功。

　　尤其是劍術(shù)，增進(jìn)不少。

　　李相夷親自教導(dǎo)他的劍術(shù)。

　　他道：“你武功如此之差，如何跟我行走天下？”

　　方多病不服氣道：“我武功比你要高好不好？多少次都是我救你的命？”

　　李相夷：“那是受傷的我，等我傷好痊愈，你能接得了我一招？”

　　方多病經(jīng)他這一提醒，才發(fā)覺這真是大事不妙——“你不會好了以后，不需要我了，又把我丟下吧？李蓮花，不，李相夷，你不能這么沒有良心，我已經(jīng)跟你成親了，再丟下我，你就是拋妻棄子，天理不容！”

　　李相夷瞥一眼他的肚子，“你也生不出孩子來吧？”

　　方多病：“……”

　　李相夷又道：“過來，我教你劍術(shù)?！?/p>

　　李相夷教方多病打李蓮花。

　　方多病覺得李相夷真有趣。

　　08

　　三月后，李蓮花身體痊愈，李相夷將被送走。

　　方多病看起來有些依依不舍。

　　李相夷笑道：“怎么？愛上我了？要不我留下來陪你？”

　　方多病搖頭，“還是讓李蓮花回來吧。”

　　“嘁?！崩钕嘁乃Ａ藗€劍花，如少年時那般風(fēng)采絕倫，“還看不上我?！?/p>

　　“不是看不上。”方多病走到他跟前，伸手幫他捋順頭上的發(fā)帶。李蓮花平日里總是用發(fā)簪，后面的頭發(fā)披散下來。李相夷回來后，重新束起了高馬尾，用長長的紅發(fā)帶系上，“是覺得你該回去經(jīng)歷你的人生。”

　　“你和李蓮花于我而言，是同一個人。我嫁的人是他，也是你。但你是十年前的他，你終究要經(jīng)歷這十年，才能成為他，成為你自己。這十年的經(jīng)歷，或許有痛苦，有掙扎，但最終你會走出來，成為那個懶懶散散、熱愛生活、喜歡做飯、沒事坑蒙拐騙的老狐貍模樣?！狈蕉嗖⌒Φ?，“你不要覺得他不如你，他是個很有趣的人?！?/p>

　　“我沒有覺得他不如我?！崩钕嘁氖掌饎?，“我也不會覺得我不如他?！彼麑f到方多病的手上，直視他的眼睛，“我只會覺得，我比他幸運(yùn)。因?yàn)槲抑馈?/p>

　　“我會遇到你?！?/p>

　　李相夷留下這么一句話，把方多病鬧了個臉紅。

　　他想，原來李蓮花十年前也這么會說情話，當(dāng)真不會無趣。

　　09

　　無了方丈說李相夷今夜就會走。

　　方多病陪著他睡著，只等他再次睜開眼睛，就是李蓮花。

　　李蓮花半夜睜開眼睛。

　　方多病一喜，迫不及待地就親上去。

　　卻聽身下人道：“我是李相夷?！?/p>

　　“……”方多病趕緊又從他身上下來，被李相夷摟住。夜色里，李相夷目光如炬，沉聲開口：“我想知道，兩個男人到底是怎么洞房的?！?/p>

　　方多病：“你還是等十年以后再知道吧?！?/p>

　　“為何？”李相夷看他不似緊張，倒像是有些怯意，“你怕李蓮花知道后弄死你？”

　　方多病表情復(fù)雜，“不——”

　　“我怕你現(xiàn)在弄死我?！?/p>

　　10

　　李蓮花在離開前跟方多病交代：“千萬不要和他行房?！?/p>

　　“干嘛？你吃醋??？”方多病玩他新做的發(fā)簪，李蓮花有各種各樣的發(fā)簪，都是他自己做的，成親之后，李蓮花也給他做了幾個。

　　“不是吃醋，我認(rèn)真的。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行房時的事嗎？那個過程，你回憶一下?！崩钌徎◣退貞?，“你第二天下不來床，還罵我罵了足足有一個時辰。那是你第一次想跑，我沒丟下你，你自己卻想跑?！?/p>

　　方多病頓時想起那夜悲慘的經(jīng)歷。

　　其實(shí)也不能怪李蓮花，他中毒了，中了名為“盡歡”的毒。聽這名字就知道是什么毒，非盡歡不可解毒。李蓮花在此之前也沒什么經(jīng)驗(yàn)，雖看過一些書，但也是紙上談兵，真演練起來，就跟沖鋒陷陣的兵一樣，只顧殺敵。

　　方多病死了八百回他還沒殺夠，最后是哭著喊著求他放過。

　　他最后喊：“李蓮花！你這樣我明天就跑了你信不信？”堪堪讓李蓮花恢復(fù)一絲清明。但他還沒盡歡，后頭又被藥力催著再來了兩回，只是稍微控制些力道。

　　李蓮花第二天被他罵時還試圖狡辯，“我是個身中劇毒的病人，有這么厲害嗎？”

　　方多病大罵：“你如果不是個病人，我已經(jīng)死了，你等著給我收尸吧。”

　　李蓮花提醒方多?。骸袄钕嘁氖菍?shí)力巔峰期的我，你不要撩撥他。他甚至都沒看過書，你想想有多可怕？”

　　方多病深覺可怕，所以謹(jǐn)記在心。

　　10

　　李蓮花再一次睜開眼睛，這次是真的李蓮花。

　　方多病盯著他確認(rèn)半晌，直到他笑吟吟地問：“想我了沒？”才確信這是人真的已經(jīng)換回來，便撲上去。

　　李蓮花摟住他，“好久不見了，方小寶?！?/p>

　　“也沒有那么久吧?！边@三個月，方多病大部分時間和李相夷一起療傷，少部分時間一起練劍，感覺過得飛快。

　　但李蓮花不知去了哪里，“你是回到李相夷的身體里了嗎？”

　　“對呀，我回到他身體里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你?？赡悴虐藲q，還是個娃娃，當(dāng)真是可惜。”李蓮花一臉遺憾道。

　　方多病哼一聲，“娃娃怎么了？我八歲的時候也很可愛的好不好？”

　　“這倒是，你八歲的時候?qū)ξ页绨莸貌坏昧?，還請我吃糖。”就是腿腳不便，當(dāng)時坐在輪椅上，不能跟著他到處跑。李蓮花便一直留在他身邊陪他。

　　“對了，你的糖都被李相夷給吃了?！狈蕉嗖∫恢缸郎系难b糖匣子，又摟著李蓮花道，“明日我再陪你去買。”

　　“那今夜我們做些什么？”三月不見，李蓮花甚是想念。

　　方多病也很想他，便答應(yīng)了。

　　很快就后悔。

　　11

　　方多病躺在床上破口大罵：“你不讓我跟李相夷行房，說他是你巔峰時期，內(nèi)力深厚武功高強(qiáng)，怕我被他弄死?？赡悻F(xiàn)在跟他有什么區(qū)別？你病治好了，身體痊愈，內(nèi)力還恢復(fù)到十成，他甚至才九成，明明是你更可怕吧？”

　　“可我有經(jīng)驗(yàn)啊?！崩钌徎ǘ藖頍崴?xì)心地給他清洗，“我不僅看了很多書，學(xué)習(xí)了諸多技巧，還有豐富的實(shí)戰(zhàn)經(jīng)驗(yàn)?！?/p>

　　“豐富的把我往死里弄的經(jīng)驗(yàn)是吧？”方多病兩眼通紅，實(shí)在是昨晚哭得太厲害，嗓子也有些啞，“我看你就是嫌我吵，不想讓我說話，想把我變成啞巴?！?/p>

　　“那多無趣？”李蓮花擦完后幫他穿好衣裳，扶著他坐起，喂他吃潤喉的藥，“你還是吵吵鬧鬧的比較可愛?！?/p>

　　“哼?！狈蕉嗖〔恍牛袄钕嘁囊粊砭唾|(zhì)疑，他怎么會喜歡如此呱噪吵鬧之人。”

　　“那是他自己無趣。”

　　“倒也……不是。”方多病忽道，“你以前，其實(shí)也很有趣?！?/p>

　　李蓮花挑眉。

　　只見方多病認(rèn)真道：“你現(xiàn)在很有趣，以前也很有趣。我覺得，無論我遇上任何時期的你，都會喜歡你的?！?/p>

　　“李蓮花，李相夷，我方小寶此生，就是會喜歡上你?！?/p>

　　李蓮花喂了他一口藥，又湊上去，喂了他一口甜。

　　“我也是，方小寶?！?/p>

　　“你是我遇見的，最有趣之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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