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李相夷的夫君跑了的事，滿江湖皆知。據(jù)說李相夷自十年前東海一戰(zhàn)，元氣大傷，還身中碧茶之毒，只能化名為李蓮花，以一個江湖游醫(yī)的身份存活于世。李蓮花行醫(yī)之時遇到了一位少年，自稱是百川院的刑探，實際卻是天機山莊的少莊主方多病。
二人相識以后，日久生情，結(jié)成了一對恩愛夫夫。那成親之日，可是連金鴛盟都收到了請?zhí)?/p>
誰知——
“李蓮花的夫君已經(jīng)跑啦，蘇小慵親自登門蓮花樓求證，絕對保真?！?/p>
02
蘇小慵是一名俠女，傳聞她暗戀李蓮花，卻求而不得，因此日夜?jié)摲谏徎歉浇?，隨時準備撬墻角。
蘇小慵一拍桌子——
“胡說八道！本姑娘才不會做這么沒品的事，定是肖紫衿和云彼丘那倆混蛋散播的謠言?！?/p>
李相夷詫異地看她一眼，不解道：“那你為何每日守在我家？”
蘇小慵：“……”
她反應(yīng)過來，面前的人不是李蓮花，是李相夷。
十年前的李相夷。
李相夷來到此處，只覺身體異常疼痛，像是毒入肺腑，命不久矣。他眉頭一皺，運功幫自己療傷。好在他的內(nèi)力竟跟著自己過來，十成揚州慢的功力，花費數(shù)日，終將毒清。他長長地松一口氣后，就發(fā)現(xiàn)屋里守著一個人，還是位姑娘。
難不成自己已經(jīng)娶親？
“你確實已經(jīng)娶親，但你的夫君已經(jīng)跑啦?！碧K小慵趁機告方多病的黑狀，“就說了那家伙不可靠吧？你還不如娶我呢?！?/p>
李相夷聽出了三件事：
他的確已經(jīng)娶親。
娶了個男人。
人還跑了。
李相夷當即從床上下來，拔出身上軟劍，“跑去何處？我即刻便把他追回?！?/p>
03
方多病跑回了天機山莊。他覺得李蓮花就是個大騙子，到這時候還不肯跟他說實話。那些秘密笛飛聲知道，普渡寺的無了方丈知道，他卻完全不知。
無了方丈還說他這十年來身邊只有他一個人，他信個大蓮蓬。
“這次說什么都要多堅持幾天不理他?！?/p>
他真的堅持了好幾天，數(shù)日后，突然收到笛飛聲的來信：李蓮花數(shù)日未出蓮花樓，是否碧茶毒發(fā)？
他才知道李蓮花竟中了碧茶之毒。一時間心中懊悔難當，跌跌撞撞地跑出房門，就要前往蓮花樓尋找。
被何曉惠攔住。
何曉惠：“去哪兒？”
方多病焦急道：“我要去找李蓮花。”
何曉惠抬手往門口一指，“我把他帶回來了?！?/p>
她正巧在路上遇到李蓮花，李蓮花卻好似沒瞧見她，都不過來打招呼喊娘。她便主動走過去，讓李蓮花來家中做客。
李蓮花走到方多病跟前，方多病連忙上前檢查他的身體。
李相夷后退一步，“干什么？別動手動腳的。”
方多病以為他生氣自己跑掉，就拽著他的手臂道：“我看看你的毒到了什么程度?！?/p>
“毒已經(jīng)解了?！崩钕嘁膾昝撌直?，跟他拉開距離，再上下打量他，“你是何人？”
方多?。骸啊沂欠叫毎?？你、失憶了？”有笛飛聲那個前車之鑒，方多病對中了毒的人會失憶這一點并不覺得奇怪，只是稍感意外。他想了想，伸手指自己的臉，擠出一個笑來，“我是方多病，跟你是已經(jīng)成親的關(guān)系?！?/p>
李相夷覺得他笑得比哭還難看，這人分明眼睛在哭。
不過，他是自己那個跑了的夫君？
李相夷沉思片刻，問：“你為何要跑？”
04
“因為你騙我?！?/p>
“騙你何事？”
“你一直不告訴我你是李相夷，我問了你許多次你都不承認。要不是這次我處在被攻擊的緊要關(guān)頭，你才不得已出招暴露身份，你肯定還要繼續(xù)瞞著我?！?/p>
“我暴露身份是為了救你的命？那你為何還要生氣？”
“……”
方多病被他問得啞口無言，聽起來，怎么好像是他在無理取鬧？
說起來，他當時的確沒有關(guān)心李蓮花的情況。李蓮花吐了好大一口血，都倒地不起，可他心中實在混亂，雖也有關(guān)心，卻不愿意表露出來。李蓮花暈倒后，他只是把他抱起放到一棵樹下，等他醒來后和他分道揚鑣。
可他當時并不知道李蓮花中了毒。若他知道——
算了，都是他的錯。
方多病只能道：“是我不好?！彼允怯行┎淮_信，“你的毒真的解了嗎？”
“嗯?！崩钕嘁纳硇瓮χ?，雖仍是李蓮花垂發(fā)的打扮，整個人氣質(zhì)卻變了許多。方多病察覺到這種變化，又擔心他只是在偽裝。
不會、又在騙自己吧？
他又問了一遍：“真的好了？”
李相夷瞥他一眼，“你好啰嗦。我十年后，竟喜歡這么啰嗦的人？”
05
李蓮花說他是十年前李相夷，方多病愣在當?shù)亍?/p>
何曉惠先反應(yīng)過來，招呼人就要將李相夷趕走。
方多病趕緊攔住何曉惠，“等等，娘——你把他趕出去干什么？”
“我說了我們天機山莊不歡迎江湖中人?！焙螘曰輰⒋箝T緊鎖，把方多病也趕回房間，“你要敢和他私會，我就打斷你的腿?！?/p>
方多病冒著腿被打斷的風(fēng)險，半夜還是偷偷溜出了山莊。
李相夷正在客棧的屋頂賞月。
方多病走過去，遞給他一壺酒。
今夜之前，他還在屋檐下獨自望月落淚，真是好不凄慘。
可此刻心情又變得歡呼雀躍，“你真的是李相夷？”
李相夷：“你為什么這么高興？”
“因為你是李相夷啊，我從小就仰慕你，一直想拜你為師。”方多病見到李相夷自然是高興，雖然他已經(jīng)知道李蓮花就是李相夷，但這不一樣。
“可你因李蓮花承認自己是李相夷跑掉，不是討厭李相夷？”李相夷奇怪道。
方多?。骸拔也皇怯憛捓钕嘁模抑皇?、生氣他騙我?！?/p>
方多病借酒消愁，愁成多愁公子。他道，“你不知道如今的你，有多氣人。你看你，見到我之后就告訴我，你是十年前的李相夷，坦然率真?？墒旰蟮哪?，卻絕不會這般干脆地說出自己的身份?！?/p>
“你要扯一百個謊，把所有人都騙得團團轉(zhuǎn)?！?/p>
李相夷終于知曉他會來到此處的緣由，定是十年后的他，性子再不復(fù)從前，遇到這樣的事情反倒沒了主意。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扯那些謊的原因呢？”李相夷不介意同他把酒暢談，雖然他才剛見到方多病，但身體的熟悉感不會騙人。方多病只是坐在他身邊，他就想將人攬進懷里。這感覺，是他曾經(jīng)并未有過的。
“你就是想騙我?！狈蕉嗖『榷嗔司疲行┛诓粨裱?。他已經(jīng)知道李蓮花是中了碧茶之毒，自然也了解他身不由己。
可是、可他們已經(jīng)是成親的關(guān)系，為何不能共同面對？
他知道李蓮花是怎么想的——“你想讓我離開你，能好好過日子，獨自、或者和別人一起活下去?！?/p>
李相夷：十年后，我竟成佛。
06
李相夷此刻還沒有成佛，所以并不想將夫君讓人。他道：“那你別和十年后的我過了，直接跟我在一起，如何？”
方多病：“??？”
“你不是自小就仰慕我嗎？”
“可那只是仰慕，并非心儀?！狈蕉嗖≌J真道，“我見你的時候才八歲，并不懂情愛，后來長大了，也只是把你當成追逐的目標，想要成為和你一樣行俠仗義的江湖中人。是遇到李蓮花后，我才明白什么是喜歡，是為一個人心動。每每被他氣得半死，卻仍舊要回去找他，就是要和他待在一處。”
他的聲音漸小，似是醉意深濃，人要睡去。
他身邊的人，一直坐在原地，好似一尊雕像。
許久后，雕像才開口：“你聽到了嗎？”
07
李相夷來到了十年后，但十年后的李蓮花，卻并未去往十年前。
他仍在此處，就在身體的外面飄蕩，如一抹游魂。
“你想讓我替你，是你想錯了。這絕不是什么好主意?！崩钕嘁难鐾铝粒苍@樣坐在屋頂喝酒，劍系紅綢，一舞名動天下。
可那些少年時的恣意，那般驚艷絕倫的過往，都已在東海一戰(zhàn)中沉寂。
李相夷度過了一段艱難歲月，身上無半分銀兩，連一個包子都買不起。他將四顧門的門主令當了五十兩銀子，后來百般積攢，終于攢夠這五十兩，可以將它贖回來。
可那一刻，他卻舍不得。
從那時起，他便是李蓮花，這世上再沒有李相夷。
“人總要接受自己所面臨的困境，即便過往所堅信的事情是一場笑話，即便眾叛親離，即便連心愛之人也負氣離去。”李相夷看著自己的游魂，它似一朵蓮花，充滿佛性。
可佛系人間，這世上還有他割舍不下之人。
“醒過來吧，不要沉浸在美夢之中?！?/p>
“十年前的李相夷，就算真的能替你解毒，也不能替你陪方小寶度過余生?！?/p>
“自己將他追回來，無論最終是怎樣的結(jié)局，都了無遺憾?！?/p>
08
李蓮花在蓮花樓醒來，屋子里的確是蘇小慵。蘇小慵急切地過來將他扶起，說他已經(jīng)睡了三日。
她詫異道：“那方多病怎么不見了？”
李蓮花微微一笑，“他回家了?！?/p>
09
李蓮花和蘇小慵一起尋找線索，最后指向了小遠城。
他前往小遠城。
方多病在城門口堵他。
“你竟還敢光明正大地出來?！狈蕉嗖≌Z氣嘲諷，目光卻不敢直視他。
李蓮花望著他道：“我有事，必須來此地。”
“你有何事？”
“追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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