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山海（蘇）

到慶生宴結(jié)束已是戌時，明日還要起早趕路，陳楚良把顧幽野交給于毅承，自己先睡了。

　　顧幽野毫無睡意，跟著于毅承參觀軍營，于毅承認(rèn)命的領(lǐng)著顧幽野從軍營東頭，走到西頭，又從西頭走到南頭，又從南頭走到了北頭，于毅承實(shí)在耗不住了，一下子倒在了顧幽野旁邊，連眼皮都懶得抬，說：“常平啊，我受不住了，你要是還沒玩夠，你就去找你十三哥?！庇谝愠谐粤Φ奶种赶蛟谲姞I門口睡得昏天暗地的沈十三。顧幽野遠(yuǎn)遠(yuǎn)看去，知道自己再這樣下去非得把整個軍營除陳楚良外的所有人都得耗迷糊了，他沖著于毅承微微一笑，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架起于毅承放倒在沈十三身邊，輕手輕腳的走進(jìn)了陳楚良的營帳。

　　陳楚良給他備了床鋪，給他收拾好了被褥，顧幽野笑笑，好像在忘記以前種種不堪的回憶。

　　他既然選擇了留下，那他就要好好地跟住了陳楚良，不再把這個唯一待他好的人給弄丟了。

　　午夜不過三刻，陳楚良就起身準(zhǔn)備出發(fā)了，西北太遠(yuǎn)，他怕陳燕撐不住。

　　他輕輕的拍了拍顧幽野的肩，輕聲叫道：“常平，該走了?！?/p>

　　少年睡得淺，一點(diǎn)聲音都能輕易將他喚醒。聽到陳楚良的聲音，顧幽野便二話不說披衣而起。隨著陳楚良找了一匹馬，翻身躍上。那感覺對他來說不陌生，幼年父母健在時，東邊的一片草原全是顧家的，顧老爺自己不會騎，就讓府里的家丁帶著顧幽野騎馬，至少那時候日子是太平的。

　　陳楚良若是單獨(dú)行動，再怎么說兩日也足以從京城抵達(dá)北城門了，可現(xiàn)如今帶著個小孩，他也不方便太快，萬一把人弄丟了，這荒山野嶺的，不被狼吃了才怪。

　　但北城門他又不放心。

　　顧幽野看出陳楚良樣子不對，快馬加鞭的追上陳楚良，輕聲問：“長安，你怎么了？”

　　陳楚良驚于顧幽野居然能捕捉到自己臉上一閃而過的焦慮，愣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忙搖搖頭。

　　顧幽野自然不信，他怕陳楚良認(rèn)為自己是個累贅，又把自己丟下，他怕得很。他小心翼翼地說：“我可以快點(diǎn)，我不是累贅，長安，你放心走，我盡可能跟上?！?/p>

　　這句話怎么聽怎么別扭，陳楚良狐疑地轉(zhuǎn)頭看了看他，心里止不住犯嘀咕“他怎么知道我是擔(dān)心他跟不上？”

　　但他沒多想，快馬加鞭地往北去。

　　北城門要是守不住，驍齊早晚要變成一塊荒地，一片廢墟，一個人們都避之不及的晦氣之地。

　　額，跑題了。

　　話說回來，陳楚良的心還是不安定，早知道就早點(diǎn)來了，也不至于讓顧幽野跟著他吃這邊疆的苦。

　　到現(xiàn)在后悔，才是真的讓顧幽野跟著他吃苦，放不下，只能帶著。

　　顧幽野在后面盡可能的跟住了陳楚良，陳楚良現(xiàn)在向后看，居然還能隱隱約約的看到顧幽野的身影，“看來我沒看走眼，這孩子是個可塑之才?！?/p>

　　次日午時三刻抵達(dá)江北，陳燕派人在驛站接待陳楚良，定是沒想到陳楚良會帶著一個人來。

　　現(xiàn)場的季烺笑笑，表面上客客氣氣的接到了陳將軍和他新上任的小內(nèi)侍，心里卻罵了陳燕三百遍“天殺的陳燕，不是說將軍一個人來嗎？驛站離江北不近，兩個人，是想累死我嗎？”其實(shí)季副將若是駕一輛馬車來，兩個人就沒什么了，哪知道陳燕坑他，到頭來，季烺也只是備了一匹戰(zhàn)馬，陳楚良和顧幽野的馬不入城。季烺只好強(qiáng)撐著背起兩人的行李，佯裝鎮(zhèn)定地向面前兩人笑笑，實(shí)則是要被沉死了。

　　顧幽野懂得人情世故，看事情也看得比別人透徹。他接過季烺手里的行李，架在自己肩上。跟上了陳楚良。

　　在那一刻，季烺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感動，而是“哇靠，這小伙子力氣這么大？！”

　　但是，感慨為感慨，該感動還是得感動啊。

　　這孩子，心真細(xì)。比將軍細(xì)太多了，季烺暗暗地想。

　　前面走著的兩個人一點(diǎn)都沒察覺到。

　　“看到了嗎？西北就是這么破敗，到處都是沙子，以前也一樣，但至少那時無人敢犯驍齊，太平啊?！标惓伎粗@一片荒漠，說完一句話也多是不甘。

　　顧幽野看著，望著，這片荒漠上人跡罕至，這片荒漠是驍齊的，是驍齊的一片沙子。

　　云帝之所以不肯派人來駐守西北城門，就是因?yàn)檫@片無用的沙，陳楚良之所以閉關(guān)，也是因?yàn)槎啻蜗蛟频凵蠒埫v守西北，云帝氣急敗壞，一怒之下關(guān)了他三月禁閉。

　　可這三月，又怎能關(guān)住陳楚良的護(hù)國心呢？

　　“驍齊地大物博，雖然敗落，但西北居然淪落成這番模樣?！鳖櫽囊安桓蚁耄m自小命就不好，但至少是世家出身，金貴得很。自然不知道西北有多苦。

　　陳楚良笑笑，不以為然地說：“常平啊，你還是太死板，我啊，生在西北，從小吃沙子長大的，驍齊的西北部，真的是驍齊最敗落的地方，人少戰(zhàn)多，是真的苦啊。”

　　顧幽野有些震驚，他單是經(jīng)歷了一年戰(zhàn)亂帶來的苦，就已被磨礪的堅不可摧，而面前人就是生在戰(zhàn)場上，那他這斷斷續(xù)續(xù)，戰(zhàn)亂不斷的生活為什么沒有感動他分毫，那這個人到底是有多不幸啊。

　　顧幽野沒說話，靜靜的跟在陳楚良后面，季烺背著陳楚良的行李正在擺脫一鞋的沙子。

　　顧幽野正愁著沒事可以消遣他現(xiàn)在的心痛，干脆上去拉了季烺一把，季烺再一次感激涕零，甚至一度想給比他小十幾歲的顧幽野當(dāng)小弟。

　　子時，幾人才匆匆趕到北城門，陳燕在外迎接，神色凝重，看到陳楚良仿佛看到了救星。陳楚良身披戰(zhàn)甲，那一身打扮，看得顧幽野心里癢癢，又不敢多想。

　　“怎么樣？”一行人登上北城門，天色昏暗，不方便望遠(yuǎn)，陳楚良只能聽陳燕報軍情。

　　“今日是陰天，將軍，屬下只能隱隱約約地看出東籬人在籌備，通幽處剛傳信來，說是米迦勒開始暗中調(diào)配人手了。若是快的話，不出三個時辰，他就會出手了。”陳燕將通幽處剛傳來的信件交給陳楚良，陳楚良望向北邊，只這一眼，陳楚良就能確定是攻還是退。

　　陳楚良的眼中薄涼算上幾分，微微皺眉。

　　“米迦勒…什么貨色膽敢犯我驍齊…陳燕，我們先下手為強(qiáng)。”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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