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林良夢到了自己和白羽的第一次相遇。
白羽是個很神奇的人，漂亮，溫柔，正直，善良，就像一切美好的詞都是為她而造的一樣。
但這樣一個女子，卻總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憂郁，和不經意透露出的，略顯沉重的哀傷。
所有的這一切，完美地構造出了一個神秘而美麗的形象。
林港曾經教導林良，永遠不要被一個人的外表所迷惑，機器可以根據外表判斷?，動物也可以，越聰明的機器越難掩飾它的智能，再狡猾的狼也藏不住它的尖牙和利爪。
但人不一樣。
人在長久的進化中，學會了偽裝和壓抑，直到將它們也變?yōu)橐环N本能。
但被美麗的事物吸引，不也同樣是一種本能嗎？
清晨，林良從夢中緩緩醒來，頭頂暗白色的燈光讓他以為自己還處在上層世界的深夜，但一陣莫名的違和感讓他迅速坐起。
旁邊墻壁上的電子鐘顯示現在已是早上六點半。
對了，他想，我是在地下來著。
愣了片刻，他又重新躺下，抬起胳膊擋住雙眼，讓黑夜再次籠罩在身邊。
然后，重重地嘆了口氣。
我這是造了什么孽?。?/p>
一想到昨天的遭遇，還有某位試圖拿他去做實驗的半同行，林良就感到頭疼。
雖然他也不得不承認，現在的境遇多多少少算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算了，林良再次坐起，都這樣了，想再多也沒用，還是早點起床，誰知道接下來還有什么事在等著我。
林良推門出去，一進客廳，就聞到一陣淡淡的煙味。
北風穿戴整齊坐在沙發(fā)上，指尖夾著一支卷煙。煙霧看著有些濃重，卻不至于引得旁人嗆咳起來。
這時林良發(fā)現沙發(fā)旁多了一個像空氣凈化器一樣的小機器。
他到底什么時候起來的，林良想，這人是不用睡覺嗎？
北風看了他一眼，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那個……早上好？你起得……好早啊？”林良努力想讓自己不那么尷尬。
“不早了?！北憋L淡淡地說。
林良頓時語塞。
這時，葉守安也從隔壁房間慢悠悠地晃了出來。
“哈——欠，喲，林亮，起來啦?！?/p>
“我叫林良！”
“都差不多?！?/p>
葉守安睡眼惺忪地走到沙發(fā)前，看到北風，他不滿地皺了皺眉頭。
“你怎么一大早就在抽煙？真不要你的肺了？還有你吃過早飯了沒有？你是不是想把全身的器官都換成人造的才罷休？”
眼見著葉守安一大早就像機關槍一樣把沙發(fā)上的人轟炸了一番，林良的腦子又開始嗡嗡嗡地疼起來。北風倒是不惱，只是淺淺地笑了笑掐滅了煙，擺擺手讓葉守安先別說話，隨后按了一下右腕上的電子表，兩份電子請柬彈了出來。
“你要出門？”葉守安疑惑地問。
“嗯?！?/p>
“等等。”葉守安坐到北風旁邊，“這個請柬……是她嗎？”
林良也小心翼翼地湊近了看，請柬是干凈的白色，在暗沉的房間里甚至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正中寫了一些簡單的邀請詞，角落里隱約有一座藍色的雪山裝飾，雪山上方還有一束小巧的梅花枝，花瓣一片片落滿了藍色的雪山。
山的旁邊，寫了兩個字——冬寂。
“很明顯?！北憋L收起請柬。
“你去嗎？”葉守安有些擔心地問，“她上次請你去幫忙，你很不客氣地拒絕了，這次不會……”
“不會，而且……”
“而且？”
北風輕點了一下電子表，幾乎在同一時間，林良發(fā)現自己手腕上的電子表響了起來。
“就讓光芒折射淚濕的瞳孔，映出心中最想擁有的彩虹……”
震耳欲聾的鈴聲響起，把房間里三個人都嚇了一跳，林良趕緊把提示按掉，隨后尷尬地笑著說：“咳咳，這個……因為我之前忙著上手術經常不戴表，所以總是錯過重要的消息……”
葉守安以一種看傻子的眼神默默地注視著林良，而北風只是淡淡地說：“把提示音關了吧?！?/p>
“好的好的！”
林良趕緊把電話鈴聲調成靜音，隨后打開北風發(fā)給他的消息。
“誒，我也去嗎？”林良把請柬彈出來，一臉錯愕地看著北風。
“嗯?！北憋L說著便起身，“守安，弄點東西給他吃，我去車里等?！?/p>
“誒等等，你不吃嗎？”葉守安皺著眉頭問。
“我吃過了?！北憋L起身披上大衣，轉頭看了林良一眼，“抓緊?！?/p>
“?。颗?，好的好的！葉醫(yī)生麻煩快點做飯啊?！?/p>
“你給我自己找東西吃！”
地下世界的電梯房，林良和北風在等待許可證的通過。
“我們這是要去上層世界嗎？”林良一頭霧水地問。
“你不想去？”北風微微抬頭，看著彌漫的霧氣。
“我有的選嗎？！”林良終于忍不住爆發(fā)，“我承認我腦子不行，但是基本的知情權還是有的吧？至少哪天突然死于非命我至少也得知道自己是為什么死的啊！還有……”
林良還想說什么，一轉頭正對上北風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眼睛，立馬自覺地閉了嘴。
“你想知道什么？”
“額……就比如說，我們要去哪兒？”
“上層世界冬寂所在的機構，很明顯?！?/p>
“那冬寂是誰啊？”
“簡單來說就是上層世界一家慈善機構的負責人?！?/p>
“??？這個時代還有慈善機構？”
“沒有那么簡單?！?/p>
“那也就是說，她有另一重身份，那關于……”
“林良?！?/p>
“啊？”
“接下來還有事，回去以后會慢慢和你說的?！?/p>
“好吧……”
跨層電梯慢吞吞地降下來，落地發(fā)出笨重的聲響。
林良記得自己小時候也見過這種電梯，不過它們都是很輕盈的，速度也很快。他記得母親曾對自己描述過人機大戰(zhàn)之前的時候，那時電梯都是用新能源和人工智能操縱的，它們要更加靈巧，更加舒適。據說那時的超高層電梯有些還是全透明的，如果不怕高的話，乘坐上去就像是變成了自由的飛鳥，翱翔在云海之中。
林良沒見過那樣的電梯，即便是自己小時候的那種，也在多年的“發(fā)展中”慢慢變得笨重、緩慢。
就像生銹了一樣。
他想起現在的老人們經常會說的話。
“我們的科技生銹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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