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綰的死驚不起風浪，過往何立對她的榮寵猶如過眼云煙，沒人會在意她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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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偶爾會想起她的死狀，仿佛是看到了我自己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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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侍衛(wèi)的欠嘴又開始了，“頌綰怎么死的？真是你殺的？”
??
??我垂著頭盯著鞋尖發(fā)愣，不想理會他。他不依不饒，沒完沒了的在我耳邊念叨，我同他說：“你多跟藍玉學學吧?！?/p>
??
??他沒明白，但何立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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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立走路動靜太小，有點神出鬼沒的意味。他聽見我說張宇的話了，所以我腦袋挨了一下。
??
??他什么也沒說，進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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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張宇笑話我挨打，我笑話他沒腦子。張宇似乎很執(zhí)著的想知道頌綰到底是不是我殺的，我說是，他不信，我說不是，他又不痛快。我煩極了，“你殺的，行不行？”
??
??張宇見我生氣又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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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下面的人是怎么說你的嗎？”
??
??我沒好氣的隨口回他，“不知道?！?/p>
??
??“他們說頌綰的死是因為搶了你的位置，所以你就把她殺了。”
??
??我實在莫名其妙，且不論頌綰是不是我殺的，什么叫搶了我的位置？我反問他：“我什么位置？什么位置值得一條人命？”
??
??“他們都說，頌綰這樣得大人的寵都沒能斗得過你，想必是大人有心縱著你呢，都賭你地位不一般?！?/p>
??
??他扯扯我的衣袖，“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跟大人關系不一般？”
??
??我被他氣笑，“拿命抵出去的關系，成不成？”
??
??“那你時常拿話氣大人，大人都沒把你怎么著?！?/p>
??
??按他的意思，只要是何立沒把我殺了，那都叫沒怎么著。我指了指頸間還留有的淡淡烏青，又抬了抬腿，最后露出已經褪去紅腫的手腕，“你這叫沒把我怎么著？”
??
??張宇縮了縮脖子，“那都是你該的?！?/p>
??
??“哎~說得對，都是我該的，誰讓我多余生了張嘴呢？”我學著何立的腔調回他。
??
??他聞言盯我半晌，許久才憋出一句，“你別這樣說話，跟大人怪像的，瘆人。”
??
??“你倒是悠哉?！焙瘟⒉恢螘r倚在房門口，搖著扇子瞧我，我連忙迎上去，“大人，有何吩咐?！?/p>
??
??他合上扇子，杵我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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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剛才說什么呢？”
??
??張宇掃我一眼立馬垂下頭去，他這是讓我去說。
??
??張宇怕何立，不敢開口，我也怕何立，但他逼我開口。
??
??忒不仗義，那嘴欠侍衛(wèi)。
??
??“回大人，沒說什么，閑聊罷了?！蔽艺f。
??
??“大人我沒功夫聽你們閑扯?！?/p>
??
??我暗自腹誹，那你還問？
??
??他把扇子撤下，“去見見你的小情郎。”
??
??我跟上他的腳步，下意識問道：“大人要去見武大人嗎？”
??
??他突然停下，扭頭冷掃我一眼，“真把人家當情郎了？”
??
??我連忙道：“大人，是我失言了。”
??
??我不知道他又生的哪門子氣，調侃的頭是他起的，自己反倒還不樂意了。我干脆閉了嘴，省得有些人說我都是該的。
??
??武義淳見了我抬腳就朝我走過來，被何立用扇子抵住胸口隔開，“武大人，不合適吧。”
??
??武義淳這才反應過來，對何立道：“前幾日跟著你的頌綰呢？今兒怎么不見人了？”
??
??何立似笑非笑，一撩袍子坐下，用扇子敲了敲桌沿，輕抬下巴示意武義淳先坐。武義淳笑瞇瞇的坐下，視線總落在我身上，何立開了扇子擋在他眼前，“武大人誒，眼珠子都要掉出來咯。”
??
??我只求武義淳放聰明些，與其把精力放在我身上倒不如多提防提防他跟前兒這位爺，別到時候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銀子呢。
??
??武義淳被擋得回神，又問：“何大人，頌綰呢？”
??
??“死了?！彼f的云淡風輕，好似不是死了人而是丟了個什么物件，或許在他們眼里頌綰就是個物件。
??
??武義淳一臉驚訝，又問：“怎么死的？”
??
??何立微微垂眸又一抬眼，活脫脫一個狡猾狐貍，“身在曹營心在漢，武大人說她是怎么死的？”
??
??武義淳面色僵了僵，又很快笑開，“死就死了，再給何大人你尋一個就是?！?/p>
??
??他搖搖頭，用扇子指了指我，說：“不敢再要咯，有她一個氣我就夠嗆了，再來一個沒把我當主子的，那可就沒法玩了，是不是啊武大人？”
??
??武義淳賠笑道：“是是是，何大人說的是?！?/p>
??
??何立一抬手，我便退出去了。他與武義淳要談事兒了，這不該是我聽的。
??
??我退出去，立在張宇身邊。
??
??“我想了想，頌綰生的這么美，大人應是瞧不上你的?！彼珠_始了。
??
??“你有完沒完！”
??
??他還委屈了，“莫非你想被大人瞧上？”
??
??“誰瞧上我跟你有什么關系？你那張破嘴能不能消停點！”
??
??他終于不言語了，我終于耳根清凈了。
??
??何立再出來時，板著臉一言不發(fā)，我提了心緊跟上他。武義淳倒是笑呵呵的，我也不知道他們談了什么，能讓不吃虧的老狐貍板著臉。
??
??張宇在后頭偷偷扯我袖子，悄聲道：“你別惹大人生氣啊?！?/p>
??
??我瞪他一眼，我什么都沒做呢。
??
??“武義淳找我借了個人?！?/p>
??
??他停下來捏我的臉，“看來武義淳是真喜歡你啊？”
??
??我明白了，武義淳問他借的人是我。
??
??他松手時我的臉上都是紅印，還不敢揉。
??
??“你自己想清楚，他是找我借的，別去了樂不思蜀就忘了主?！?/p>
??
??我跪下表忠心，“是，大人。”
??
??他一甩袖子疾步往前走，我剛起了個半身，他又折返回來，我又連忙跪下去，他用扇骨戳戳我的腦袋，“舌頭你不需要了是吧？”
??
??我連忙道：“大人，大人我不會樂不思蜀的大人，大人我就你一個主子?！?/p>
??
??他沒叫我起來，他就這么在我跟前兒居高臨下的瞧著我，我莫名心慌，不知道他要如何。
??
??我暗自思忖我方才應是沒有出言駁他的，我聽了張宇的話，我不拿話氣他。
??
??我聽他嘆了一聲，“大人我留你一命就是給自己找氣受的?！?/p>
??
??我實在冤枉，我還不夠聽話嗎？他又生哪門子的氣？
??
??他一把將我從地上扯起來，卻又什么也不說，徑自走了。
??
??之后他再未同我說過話，連藥也不上了，瓶瓶罐罐全扔在地上。沒人敢進去觸他霉頭，伺候的丫頭端著東西站在門口不敢邁步。
??
??張宇問我他怎么了，我說反正不是我氣的。
??
??張宇又拐了拐我，“就是你氣的?！?/p>
??
??“嘿！你這話什么意思？你今兒可都瞧見了，我沒哪句話刺著他吧？”
??
??張宇說：“你被借給武大人，臉上都沒半分不情愿，還順從得緊，大人肯定覺得你忠心不夠呢?！?/p>
??
??他這話說的我語塞，我承認我得知此事時是有那么些許高興的，畢竟我實在怕何立會要了我的命，我明明藏了我的欣喜，面上毫無波瀾，雖說沒有不情愿，但也沒有情愿顯露。再說順從，本就是為了不氣著他，順著他的意來的，又成了我忠心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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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宇這話說的聲兒不小，成心讓候在門口的丫頭聽見。那幾個丫頭端著東西眼巴巴盯著我，就差指著我的鼻子讓我進去該認罪認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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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厚著臉皮權當沒看見，這時候我若觸了他霉頭，那可真真兒是死無葬身之地了。張宇推了推我，“你進去，給大人上藥?！?/p>
??
??我搖頭，“他會殺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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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的這么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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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我若不怕死哪還會跟著何立做事？我若不怕死那一早就死了，墳頭草都快有人高了。很顯然張宇也意識到他自己說了句蠢話，撓了撓頭，哄我一般，“你進去看看吧，人是你氣的，你脫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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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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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著我走，那伺候的丫頭見狀連忙趁勢把東西塞到我手里端著，還十分貼心的幫我敲了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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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什么？”何立的聲音冷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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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該上藥了?！蔽矣仓^皮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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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靜了片刻，我又道：“大人，我進來了。”我端著東西進去，小心翼翼繞過滿地的物件，他坐在那張差點要了我命的案前，神色陰沉。
??
??我蹲下身給他上藥，他的傷勢已經大好了。
??
??“想去武義淳那么？”
??
??“想不想不也是大人說了算?！?/p>
??
??“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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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p>
??
??他低笑一聲，“頌綰聰明，知道我身邊管事兒的是你，殺人的是張宇，她僅憑身手利索站不穩(wěn)腳跟，所以——”他一邊說一邊提起筆，輕緩的沾了沾墨，用剛上完藥的手抬起了我的下巴，我不得不對上他的視線。
??
??他眸中逼勢我不敢再看卻又逃不開，“她得靠別的站穩(wěn)腳跟，”他說著用筆輕輕在我鼻尖點了一點，他噙著似有似無的笑，“她的確有副好皮囊，勾人的手段高明，大人我如了她的愿，讓她上了我的榻。”
??
??墨是涼的，激得我后背陡然寒涼一片。
??
??頌綰的鼻尖有顆痣，就是他此刻用墨點在我鼻尖的位置。
??
??他依舊錮著我的下巴，我蹲得太久，雙腿發(fā)麻。我不敢亂動，又怕蹲不住，只能牢牢抓著椅子的木桿。他說：“頌綰這顆痣最是風情，會叫人亂了心神。”
??
??他再次提筆落在我眼下，墨點落在我眼下的痣上。他極為仔細的端詳我的臉，“你也有顆痣，就在眼下，若你輕抬眼眸，這痣倒襯得你風情了?！彼麑⒐P隨手一扔，松開了我的下巴。
??
??“說說看，若你是頌綰你要如何站穩(wěn)腳跟？”
??
??我不知道，我在想的是或許從一開始就不會讓他選中我，我沒有頌綰的膽量，引不來他的欣賞。
??
??他的手又停留在我的肩頭，他毫無規(guī)律的用指尖點著，頗有意趣一般，“若是跟了武義淳，你又要如何站穩(wěn)腳跟？”
??
??“莫不是要趁著武義淳對你的興趣，學著頌綰，上了他的榻吧？”
??
??我回道：“大人，路可不止這一條?！?/p>
??
??“那你會選這條嗎？”
??
??“不會。”我搖頭。
??
??我接著說：“武大人向大人借我，想必是有需要我的地方，既是有用何愁站不穩(wěn)腳跟？”
??
??他翹了嘴角，站起身來，“起來吧。”
??
??我終于松了口氣，扶著椅子慢慢起身，雙腿麻的不像話，良久都沒緩過來。何立已經坐在榻上了，他將我的狼狽盡收眼底，如同看戲一般略帶玩味。
??
??“武義淳借你，教他尋來的殺手跳舞?！?/p>
??
??他繼續(xù)說：“會跳舞的人不缺，他偏偏挑了你。”
??
??我從蹲姿換到跪姿，我將額頭緊貼在地上，“大人，會跳舞的不缺，缺的是信得過的人，我是大人的人，總歸比外人放心些?！?/p>
??
??他起身親自來扶我，他扶著我的手臂，我卻不敢碰他。他很快也收回了手，平淡道：“更衣吧。”
??
??“是，大人。”我退出去叫了伺候的丫頭進去。
??
??張宇見了我臉上的墨點，“你這是怎么了？”
??
??我突然抬眼望他，沒頭沒尾的問一句，“這痣好看嗎？”
??
??他一愣，臉都憋紅了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
??我不再深究，“我明兒就去武大人處了。”
??
??“還回來嗎？”
??
??“我還不想死?！?/p>
??
??武義淳這人瞧著大智若愚，實則聰明不多。不然也不會回回在何立手里吃了虧。他帶我去見了那些殺手，長得都不錯。
??
??這地方是個獨立的院子，出了院子就是街道，對面就是妓館。武義淳給了我一套新的衣裳，說是教姑娘們用的。
??
??我許久未跳舞了，自從死里逃生跟了何立就再也沒跳過。
??
??這些姑娘們都是行伍出身，除了動作有些生硬外，倒也不難教。我在這兒暫時不必擔心丟命，也算安生了一陣子，若是武義淳不天天來的話。
??
??武義淳絕不空手來，要么是吃食，要么是珠花簪子。我一一收下，分給那些姑娘們。我在這院子中有自己的房間，空閑時得以歇息。
??
??我最不想見的，此刻也見了。
??
??張宇說：“你打算何時回來？”
??
??“說不準?！?/p>
??
??“你別不是樂不思蜀了?！?/p>
??
??我斜他一眼，“與你何干？”
??
??“你等著被大人責罰吧?！?/p>
??
??我剛想反駁，腦袋被敲了一下，我立馬噤聲。何立上下打量我，似笑非笑，“你這小情郎把你養(yǎng)的不錯?！?/p>
??
??“大人玩笑了?！?/p>
??
??“大人我累了，可有歇腳的地方？”
??
??他左右看了看，隨意一指，“就那了?！?/p>
??
??我進退兩難，那是我的屋子。我跟在他身后，他進了屋子環(huán)視一周，拿起梳妝臺上的珠花瞧了瞧，“武義淳給你的？”
??
??“是武大人給的，我沒戴過。”我老實回答他。
??
??我又突然反應過來，他這話問的篤定，像是知道這是我的屋子一般。我正思緒紛亂，他已經和衣躺下了，“你出去吧?！?/p>
??
??“是，大人?！?/p>
??
??我只能退出去。張宇湊過來：“你跳段舞來瞧瞧?！?/p>
??
??“憑什么？”
??
??“為何不能看？”他問的一本正經。我覺得他不可理喻，不想搭理，又偏偏他嘴停不住，東拉西扯非要同我說話。我給姑娘們放了半日的假，對張宇說：“瞧見那對面沒有，那兒跳的舞更好看，你去那兒瞧瞧?！?/p>
??
??“那是什么地兒？”
??
??“妓館?！?/p>
??
??張宇說要砍了我，我已經不會再信他的話了。何立歇的不久，沒過多久就喚我進去了，我難得見他有倦色，“大人不再歇歇了？”
??
??他掃我一眼，“怕再待著就敗興了?！?/p>
??
??我趕緊低頭，“大人說的哪里話，誰敢說大人敗興?！?/p>
??
??他輕哼一聲，作勢要走。我連忙為他打開房門，突然腰間被輕輕捏了一下，我整個人一僵，扶著門邊不知所措，他神色未變，就這么邁了出去，好似什么也沒發(fā)生。
??
??我趕緊回神上前，他舉起扇骨將我腦袋壓了壓，放了什么東西在我發(fā)間。他只說了一句，“自己看著辦?！?/p>
??
??待他走后，我往頭上一摸，拿下來一看，是支玉簪，我手一抖，差點沒拿穩(wěn)。當真是惶恐，這玉簪燙手得緊，我不敢戴。
??
??何立這是在提醒我，莫要忘了自己的主子。
??
??我又想到他方才捏了我的腰，光是想想就忍不住輕顫，他慣是會玩弄人心，我根本猜不透他。
??
??我莫名想到了頌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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