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梵云飛的軟磨硬泡里悄悄溜走。

沐畫起初總惦記著小鎮(zhèn)的花店，可每次一提要回去，少年就睜著濕漉漉的狐貍眼，尾巴蔫蔫地掃著她的腳踝。

嘴里念叨著“月牙泉的夜花還沒開”“沙丘后面新發(fā)現(xiàn)了會發(fā)光的蟲子”，纏得她根本邁不開腳。

一來二去，回去的念頭竟?jié)u漸淡了。

只是這陣子，沙狐族的氣氛越來越古怪。

梵云飛總拉著富貴躲著嘀嘀咕咕，好幾次被沐畫撞見，兩人像受驚的兔子似的立刻閉嘴，只留她對著一只搖來晃去的尾巴莫名其妙。

狐皇見了她，眼神也格外慈愛，還總?cè)┥衬锖币姷奶鸸Φ靡馕渡铋L。

連族里的小狐貍們見了她，都紅著臉跑開，背后偷偷議論的聲音順風(fēng)飄過來，隱約能聽見“新娘子”“儀式”之類的詞。

直到那天，梵云飛突然拉著她往沙漠深處跑，說是有天大的驚喜。

沐畫被他拽到一片開滿夜花的谷地，才發(fā)現(xiàn)谷中早已鋪好了柔軟的沙毯，篝火堆成了心字形，連遠處的沙丘上都插滿了發(fā)光的螢石。

梵云飛捧著一束用沙棗花編的大捧花，紅著臉，耳朵豎得筆直：“畫畫，你、你嫁給我吧！”

沐畫看著他緊張得爪子都快露出來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伸手彈了彈他的額頭。

“你這狐貍，連心意都沒好好對我講過，就直接求婚？連個流程都沒有，也太急了些?！?/p>

梵云飛臉上的紅暈瞬間褪了，捧著花的手僵在半空，隨即“啪嗒”一聲把花扔在地上，蹲下身，尾巴有氣無力地拍著沙子，耳朵耷拉得快貼到背上，活像只被雨淋濕的小狗。

“流程……我不知道還有流程啊……”聲音悶悶的，帶著濃濃的失落。

可沒過多久，他忽然支棱起耳朵，猛地站起來，撒腿就往回跑。

沐畫追上去一看，只見他正拽著富貴的袖子晃悠：“少師少師，表白要怎么做啊？畫畫說要先有流程！”

富貴被他晃得踉蹌，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我怎么知道？”

他這輩子除了練劍就是趕路，倒是有心儀的姑娘，可是現(xiàn)在也沒在一起。

“你怎么會不知道！”梵云飛急得尾巴都炸毛了，“話本里不都寫了嗎？你肯定偷偷看過！”

“我沒有?！备毁F別過臉，耳根卻悄悄泛紅——他確實偶然瞥見梵云飛藏的話本，上面的纏綿悱惻看得他面紅耳赤，早偷偷扔了。

兩人正爭執(zhí)間，沐畫走了過來，看著梵云飛氣鼓鼓又帶著點委屈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她撿起地上的沙棗花，插了一朵在他耳后：“其實也不用太復(fù)雜，你說說，到底喜歡我什么？”

梵云飛愣住了，隨即眼睛一亮，噼里啪啦開始數(shù)。

“喜歡看你笑，喜歡聽你說話，喜歡聞你身上的草木香，喜歡……總之就是看到你就高興，看不到就心慌！”

他說得急，鼻尖都冒了汗，“話本里說，這就是想一輩子在一起的意思！”

富貴在旁邊聽著，忍不住插了句：“比你練劍時認(rèn)真多了?！?/p>

梵云飛立刻瞪他：“那當(dāng)然！畫畫比練劍重要一百倍！”

沐畫看著他認(rèn)真的模樣，耳后也有些發(fā)燙。

她伸手牽住他的手，指尖觸到他掌心的薄繭——那是為了學(xué)本事保護她，跟著富貴練劍磨出來的?！班?，這次算你過關(guān)了?！?/p>

梵云飛猛地抬頭，眼睛亮得像綴滿了星辰：“那……求婚還算數(shù)嗎？”

“流程還沒走完呢?！?/p>

沐畫故意逗他，轉(zhuǎn)身往回走，“先學(xué)會怎么好好表白再說吧，儲君殿下?！?/p>

少年立刻屁顛屁顛跟上去，尾巴搖得比篝火還歡，嘴里不停念叨。

“我會學(xué)的！一定學(xué)會！畫畫你等著！”

富貴望著兩人的背影，搖了搖頭，嘴角卻忍不住勾起。

他摸了摸腰間的劍，心想。

或許該找本正經(jīng)的話本翻翻，總不能讓這小子真在流程上栽了跟頭。

遠處的沙丘上，狐皇正偷偷扒著沙子偷看，見兩人牽手走遠，頓時撫著胡須笑出聲：“有戲，有戲！”

自從沐畫松了口，梵云飛像是得了圣旨，把族里能找到的話本翻了個底朝天。

今天學(xué)話本里的書生，捧著一卷羊皮書在沙丘上念酸詩，結(jié)果風(fēng)一吹，羊皮書糊了滿臉沙。

明天學(xué)俠客，劍穗纏了半天沒纏好，反倒把自己絆倒在沐畫腳邊，劍“哐當(dāng)”掉在地上，差點砸了自己的尾巴。

?最離譜的是他學(xué)話本里的富商，扛著一袋子沙狐族最珍貴的月光石去找沐畫，結(jié)果走到半路袋子破了，寶石滾了一地，他追這個跑那個，最后蹲在地上數(shù)石頭，把表白的事忘得一干二凈。

等沐畫找到他時，只見他抱著最后一塊寶石，對著月光唉聲嘆氣：“怎么少了三塊？是不是被沙鼠偷了？”

?富貴在旁邊看得直搖頭，好幾次想提點，又被梵云飛一句“少師你不懂浪漫”堵回去。

狐皇更是急得抓耳撓腮，偷偷塞給梵云飛一本祖?zhèn)鞯摹肚髳勖丶?，結(jié)果少年照著上面“月下吹簫”的橋段，找來一根蘆葦桿就往嘴里塞，吹得比狼嚎還難聽，把沐畫逗得直不起腰。

?這天傍晚，梵云飛又學(xué)話本里的將軍，想單膝跪地獻花，結(jié)果膝蓋剛碰到沙礫因為用力過重就疼得齜牙咧嘴，手里的花束也飛了出去，正好落在一只路過的沙狐頭上。

他看著那只頂著花跑遠的沙狐，又看看憋笑的沐畫，終于泄了氣，一屁股坐在地上，尾巴蔫蔫地拖在沙里。

?“畫畫我是不是很沒用？”他聲音悶悶的，耳朵耷拉著，“我怎么學(xué)都學(xué)不會……”

?沐畫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輕輕撿起一朵剛才掉落的沙棗花。

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少年毛茸茸的尾巴上。

“其實不用學(xué)那些的?！彼p聲說，“你那天說喜歡看我笑、喜歡聞我身上的味道，就很好。”

?梵云飛猛地抬頭，眼里還帶著點水汽：“真的？”

?“真的?！便瀹嬑兆∷氖?，指尖劃過他掌心的薄繭，笑意溫柔，“你的心意我明白，看在你這么可愛的份上，我就答應(yīng)了?！?/p>

?話音剛落，梵云飛像是被按了開關(guān)的小獸，“嗷”一聲蹦起來，在原地轉(zhuǎn)了三個圈，銀白的發(fā)絲在空中劃出好看的弧線。

下一秒，他身形一晃，化作一只毛茸茸的銀狐，尾巴蓬松得像朵云，直往沐畫懷里鉆。

?小狐貍用腦袋蹭著她的手腕，喉嚨里發(fā)出“呼嚕呼?！钡娜鰦陕?，尾巴尖還得意地掃著她的手背，像是在說“我終于成功啦”。

沐畫笑著把它抱起來，指尖撓了撓它的下巴，只覺得懷里的小家伙渾身都在發(fā)抖，是高興壞了。

?遠處的富貴看到這一幕，默默轉(zhuǎn)身走開，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沙丘后的狐皇更是激動得直拍大腿，差點把自己埋進沙子里：“成了！我兒終于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