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天晚上 除了護工給耿清秋換紙尿褲的時間 我都在他臥室里 他吃飯的時候我?guī)退茨κ车?nbsp;他隨著我的手指動作吞咽 翻身的時候我?guī)退麛[放軟枕 我大多數(shù)時間都拉著他的手 撫著他的手臂一下一下的揉捏 晚上十點的時候 晚班護工來交班 他是個不到四十歲的男人 是退伍軍人 動作麻利 不茍言笑 我心里想著 鄭都是在哪里找的這么好的護工

我靠坐在耿清秋護理床的床頭上 依偎在耿清秋身子旁邊 手臂環(huán)著他的頭 醫(yī)生說耿清秋感知平面高 這樣會讓他更有安全感 我的動作盡量輕柔 一下一下的拍著耿清秋的身體 就像哄小孩子睡覺那樣 我說 乖乖 睡吧 你干干凈凈的 沒人會不喜歡你 別怕 我陪著你呢

過了一會 許是有人在他身邊哄著他 安全感得到滿足 他心里熨帖 很快就睡著了 我又摸摸他的耳垂 把他兩只冰涼的手放進被窩里 躡手躡腳的走出去 關(guān)上門 回到房間

我躺在客臥床上 看著窗外的夜色 風(fēng)刮著樹梢 樹葉嘩嘩的響 月亮懸掛在浩瀚夜空里 沒有星星 明天會是一個陰天 我又想到耿清秋今天哭紅的雙眼 心里難受 鼻頭一酸也落下淚來

耿清秋人如其名 清清瘦瘦的細高條 高中時候有好多女生在運動會上給他送水 給他寫情書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那個時候的他竟然對默默無聞的我有感覺

或許是換了新床有點不適應(yīng) 或許是夢中憂思 這一夜我睡得并不安穩(wěn) 惦記耿清秋 晚上醒了一次 悄悄的去他房里看了下 手伸到被子里摸了摸他的大腿 他的大腿皮膚滑滑的 軟肉涼涼的 護工應(yīng)該是剛給他更換過紙尿褲和尿墊 干干爽爽的 他的腳軟軟的擱在足枕上 腳趾蜷縮著 微微內(nèi)扣 腳尖不受控的垂著 冷的像一塊冰 我坐在護理床尾 握住他的腳腕 把他的腿放在懷里捂著 怎么好像石頭一樣捂不熱 我搓了搓手 摩擦生熱 手掌貼在他的腳底 好在 有了點熱乎氣

天色還早 我又回屋瞇了一會 這次醒的也很快 才五點半 碰到護工給耿清秋翻身 護工說 耿清秋每天就早上這一會睡的最沉 最安穩(wěn)

白班護工來做早飯 說是早飯 但就是一碗破壁機打成的糊糊 也難怪耿清秋吃的少 這飯我看了都沒食欲

我去耿清秋房里看 他還在睡著 我走過去坐在他的床邊 輕輕的拍哄著他 順毛撫著他的頭發(fā) 他好像很舒服的蹭了蹭我的手 大大的護理床上躺著小小的 瘦瘦的他 我看著他 好像心里最柔軟的地方被重重的打了一拳 

他好像快要醒了 睫毛輕顫 我拍拍他 說 乖乖 別急 慢慢來 過了五分鐘 他醒了醒神 睜開眼睛看著我 很高興的樣子 薄薄的唇張開又合上 我湊到他跟前說 乖乖 慢慢說 我聽著呢 他笑了 慢慢地說 夢到你了 睜眼就能看到你 我感覺好幸福 我貼上他的面頰 笑著看他 說 我在這呢 我守著你呢

天色慢慢晴起來了 也出了陽光 我喂耿清秋吃過早飯 護工又給他吸了痰 我去木材市場買了個藤條編的躺椅 一個裝卸工扛著躺椅跟我進了電梯上了樓 我們把躺椅放在陽臺上 耿清秋在臥室里探著脖頸 支起胳膊 掙扎著要坐起來 問我 做什么呢 我說 買了把躺椅 你躺著舒服 我們曬會太陽

謝過裝卸工 護工抱著耿清秋放到躺椅上 我護著他脆弱的 微微向下彎折的脖頸 在他脖子后墊了一個頸枕 有點硬的頸枕上面又搭了一層軟軟的毛巾 我問耿清秋硌不硌 他搖頭 又在他身子兩邊塞上長條軟枕 把腳從地上撈起來 放在竹藤編的腳踏上 又蓋上一層毯子給耿清秋包了個溜溜嚴(yán) 耿清秋現(xiàn)在好像一灘泥 這場大病帶走了他的健康 他微微喘了幾聲 我撫著他的胸口 又吸了一下氧氣 他臉色好看多了 曬著太陽 陽光灑在他的臉上 發(fā)梢上 他閉著眼睛 右手拉著我的手 像是在打盹 一會又睜開眼睛看看 我說 睡吧 沒事的 我就這樣坐著 心里想 如果我們沒有錯過這七年 現(xiàn)在會是什么樣的一番光景

陽光落下去 耿清秋就醒了 我和護工又以來時的姿勢把他抱回床上側(cè)臥著 耿清秋皺著眉頭 閉著眼睛 忍受著體位變換帶來的難受 我覺得這個時候的他難受 我更難受 我恨不能替他分擔(dān)痛苦 我什么也替他做不了 我只能一手?jǐn)堉募贡?他瘦的脊梁骨都凸出來了 腰背因為側(cè)臥微微彎曲著 一手一下一下的揉著他的心口 過了一會他問我說 我還能好嗎 我不知該怎么回答他 我鼻子一酸 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輕快一些 說 你放心 會好的

耿清秋說 我想復(fù)健 我不能每天都躺在床上 什么都不做 公司還得掙錢 聽完這話 我感覺我的心里被人捏住灌了一腔子酸澀的水 我摸著他的脖頸 說 等到開春 我陪你復(fù)健去 別急 慢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