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才學(xué)也好,前幾日作的《春水賦》連翰林院的老學(xué)士都稱贊呢……”
她唇角含著恰到好處的淺笑,對投來的目光既不閃躲也不迎合。
正當(dāng)她以為會如前世一般,先遇見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宇文長安時,一道清脆的聲音突然從身側(cè)響起:
“阮姐姐!”
阮惜文轉(zhuǎn)頭,看見一個穿著鵝黃色襦裙的少女正朝她招手——圓潤的臉蛋,明亮的杏眼,笑起來嘴角有兩個小小的梨渦。
是苗蒲落。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前世的苗蒲落后來被選入宮中,成了不受寵的妃嬪,在深宮寂寞中熬了十幾年,最后用一根白綾結(jié)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還是那個天真爛漫、會偷偷往她手里塞桂花糖的苗家小妹。
阮惜文心頭猛地一疼,眼眶幾乎要發(fā)熱。
她迅速眨眨眼,露出一個比春日還溫暖的笑容:“妹妹?!?/p>
春江榭的微風(fēng)拂過,阮惜文與母親緩步走在花徑間,耳邊是貴婦小姐們的談笑,鼻尖縈繞著清雅的茶香。苗蒲落陪在她身側(cè),興致勃勃地說著近日京中的趣事,眉眼間盡是少女的靈動。
阮惜文看著她,心中百感交集。
——前世的苗蒲落,才情出眾,容貌傾城,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可偏偏總愛與她較勁。那時的阮惜文只覺得她幼稚,從不曾放在心上??珊髞砟兀棵缙崖淙雽m后,被困在那座金絲牢籠里,漸漸磨去了所有鮮活,最后只留下一句“此生無趣”,便懸梁自盡。
“蒲落妹妹的琴藝近來可有精進?”
阮惜文溫聲問道,語氣里少了幾分疏離,多了幾分真心。
苗蒲落一愣,顯然沒料到她竟會主動問起,隨即眼睛一亮,笑道:“阮姐姐竟還記得我喜歡撫琴?前幾日剛學(xué)了新曲,改日彈給你聽!”
阮惜文莞爾,心想:這一世,我絕不會讓你走上那條絕路。
忽而,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噠噠噠地踏碎了春日的寧靜。眾人紛紛側(cè)目,只見一隊錦衣少年策馬而來,為首的男子一身玄色錦袍,金冠束發(fā),面容冷峻——正是當(dāng)今太子。
世家子弟們緊隨其后,個個意氣風(fēng)發(fā),鮮衣怒馬??扇钕牡哪抗鈪s越過眾人,徑直落在了隊伍末尾的那道身影上。
——宇文長安。
他今日未著官服,只穿了一襲靛藍色箭袖長衫,腰間懸著一柄烏鞘長劍,眉目如畫,眸光清冷。與記憶中那個在春日宴上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不同,此刻的他,神色間多了幾分沉穩(wěn)內(nèi)斂。
阮惜文靜靜望著他,心中再無年少時的悸動,只剩下冷靜的權(quán)衡。
“宇文長安……”
她低聲呢喃,唇角微揚。
——前世,他是她的遺憾,是她的意難平,是她在深宅瘋癲時仍會偶爾想起的舊夢。
——而這一世,他只會是她復(fù)仇路上最鋒利的一把刀。
馬蹄聲止,太子翻身下馬,玄色錦袍在風(fēng)中微揚,金冠下的面容威嚴(yán)而冷峻。他目光如刃,緩緩掃過在場的眾人,最后停在皇后身上,恭敬行禮:“母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