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攥緊裙角，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這一世，她還有太多未竟之事——復(fù)仇、仕途、保護(hù)寒雁……每一條路都布滿荊棘，她不能也不該將宇文長安拖入這場危險(xiǎn)的棋局。

山頂上，宇文長安原本含笑的眼眸驟然一黯。他看見她停下，看見她眼中閃過的掙扎，心下一沉，幾乎是飛奔而下。

他在離她僅剩一級臺階的地方停住，氣息微亂，卻強(qiáng)作鎮(zhèn)定地?fù)P起一個(gè)笑：

“好巧啊，阮小姐。”他聲音清朗，故作輕松，“沒想到我們在這也能遇見?！?

山風(fēng)卷起他的袖擺，輕輕擦過她的手臂，像是一個(gè)小心翼翼的觸碰。

阮惜文望著他額角細(xì)密的汗珠，喉頭微哽。她多想如前世一般，伸手替他拂去。可最終，她只是后退半步，行了一個(gè)疏離的禮：

“宇文公子，確實(shí)……很巧?！?/p>

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在他們之間投下斑駁的光影，仿佛劃開了一道無形的鴻溝。

山階蜿蜒，宇文長安走在阮惜文身側(cè)，刻意放慢了腳步與她同行。微風(fēng)拂過，帶著山林間特有的清新，他側(cè)眸看她，狀似隨意地問道：

“今日怎么來這了？”

阮惜文目不斜視，唇角卻微微勾起，反問道：“你怎么也來這了？”

宇文長安神色自若，目光投向遠(yuǎn)處層疊的山巒，淡淡道：“我經(jīng)常來這，這里清凈，不會有人打擾?！?/p>

——這話說得坦然，仿佛真是如此。

阮惜文睫毛輕顫，心底掠過一絲好笑。前世他分明是偷偷跟著她來的，還說什么“偶然路過”，如今倒編出個(gè)“常來”的理由。

“是嗎？”她輕聲應(yīng)道，卻不拆穿，只是眼底閃過一絲了然。

“那你呢？”

宇文長安又問了一次。

阮惜文笑道:“當(dāng)然是來拜佛祈愿了?！?/p>

兩人就這么并肩走著，石階上落葉沙沙作響，偶爾有鳥雀從枝頭驚起，振翅飛向碧空。蘇喜跟在后面，隔著三階的距離，看著自家小姐與宇文公子一青一白的背影，忍不住抿嘴偷笑——當(dāng)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踏入寺廟，檀香繚繞，鐘聲悠遠(yuǎn)。阮惜文先是走到功德箱前，從袖中取出幾張銀票，輕輕放入。銀票落入箱中的聲響驚動了正在掃地的小沙彌，他抬頭看了一眼，眼中閃過驚訝——這位女施主，出手可真大方。

主持迎上前來，雙手合十行禮。阮惜文回禮，跟隨他來到佛前，接過遞來的蓮花燈。燈芯點(diǎn)燃，暖黃的光映在她沉靜的眉眼上，顯得格外虔誠。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主持領(lǐng)著幾位僧人開始誦經(jīng)，低沉平緩的梵音在殿內(nèi)回蕩。阮惜文閉目跟隨默念，熟悉的經(jīng)文從唇間流淌而出，前世那些紛亂的記憶仿佛也被這梵音洗滌，漸漸沉淀。

宇文長安始終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遙的地方，既不打擾，也不離去。他看著她跪拜、上香、祈福，看著她閉目誦經(jīng)時(shí)微微顫動的睫毛，看著她唇角那一絲若有似無的釋然笑意。

——他什么也沒說，卻陪她拜完了寺中每一尊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