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噼啪爆了個燈花,映得父親額角青筋分明。阮惜文盯著他官袍上磨舊的云雁補子,心里咯噔一下。
"女兒明白。"
她恭順地福身,卻在陰影里攥緊了袖中宇文長安今早塞來的紙條——
[三日后西苑馬球會,邀你一同游玩可好?]
夜風(fēng)穿堂而過,吹得案頭《論語》嘩嘩翻動,恰好停在《顏淵》篇:"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
阮惜文靜坐于閨閣之中,銅鏡映出她微蹙的眉尖。窗外竹影婆娑,沙沙聲如蛇信吞吐,攪得燭火忽明忽暗。父親的話仍在耳畔回響,字字如針——
"宇文鐸當(dāng)年在漕運案中如何構(gòu)陷為父,你可知?"
她指尖輕叩案幾,思緒漸明。
腦海中清晰的浮現(xiàn)出兩張臉來,
——宇文長安,看似灑脫不羈,實則處處謹慎。他父親宇文鐸雖為戶部尚書,卻始終在朝中保持中立,既不依附太子,也不倒向三皇子。宇文長安亦是如此,明面上與各方交好,實則滴水不漏,誰都不得罪。
——莊仕洋,卻是另一番模樣。
阮惜文冷笑一聲,眼前浮現(xiàn)那人溫潤如玉的笑臉。莊仕洋最擅長的,便是將蜜糖與砒霜混在一處——前一刻能與你把酒言歡,后一刻便能笑著將你推入深淵。他攀附權(quán)貴,左右逢源,看似與誰都親厚,實則步步為營,只為踩著別人的肩膀往上爬。
燭芯"啪"地爆了個燈花,映得她眼底寒光乍現(xiàn)。
"再過四個月,我父親便會將我許配給莊仕洋,我必須要在此之前,把莊仕洋的把柄都緊握在手里。"
她倏然起身,從妝奩暗格中取出一卷名冊——這是她這些日子暗中整理的,與莊仕洋往來密切的官員名單。指尖劃過那些熟悉的名字,這些人,都將成為日后她扳倒莊仕洋的呈堂證供。
阮惜文鋪開宣紙,提筆蘸墨,字跡如刀:
一、查莊仕洋與苗貴妃的關(guān)系(西苑馬球會需留意)
二、搜集莊仕洋經(jīng)手稅銀賬目(找戶部陳主事相助)
三、離間莊仕洋與三皇子門人關(guān)系(可利用宇文長安)
墨跡未干,她已將紙卷湊近燭火?;鹕嗵蝮录埥堑膭x那,院外突然傳來蘇喜的驚叫:"小、小姐!莊大人送來帖子,說三日后邀您同游西苑!"
阮惜文手指一顫,燃燒的紙卷墜入鎏金香爐。她望著騰起的青煙,忽地綻開一抹冰冷笑意——
"告訴他,我沒空。"
火舌瞬間吞噬了字跡,灰燼蜷曲著飄落,如同她心中最后一絲猶豫。
“宇文長安,這一世我們終究無緣。”
宇文長安的溫柔、試探、甚至那些似有若無的情愫,都該到此為止。她不能再陪他玩這場若即若離的游戲,她必須狠下心來,走自己的路。
三日后,西苑馬球會如期舉行,京城貴女們盛裝赴宴,可阮惜文卻并未出現(xiàn)。
她一早便換了尋常衣衫,帶著蘇喜和兩名心腹家仆,快馬加鞭趕往莊仕洋的老家——一個偏遠的小鎮(zhèn)。
幾經(jīng)打聽,她們終于在一間簡陋的肉鋪后院里,見到了程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