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王府后一時之間我不知去往何方,隨心而走,騰云駕霧來到了岐山,來到了碧清湖畔。
這里是我和姬發(fā)初遇的地方,他曾在這里看我起舞,我們曾在湖邊,看湖水如鏡、看春花爛漫、看秋葉紛飛。
抬頭望見皎潔的明月,和我與姬發(fā)第一次纏綿親密的那一夜像極了,這里有我們最美好的回憶。
眼淚不由自主地一滴一滴從眼角滑落,鼻頭一酸,心里仿佛針刺一般,一點點擴散開來,這久違的心痛之感上一次還是在誤會姬發(fā)把自己當成替身,也是那一次之后,我們確定了彼此的心意。
一瞬間,和姬發(fā)相處的點點滴滴悉數(shù)涌入腦海,再不是無聲的落淚,而是逐漸放聲痛哭起來。
我坐在河邊的石頭上不停啜泣著,眼睛已經(jīng)模糊,但嘴角還扯出笑容,我應該開心才對啊,姬發(fā)會娶名門貴女,姬發(fā)會子嗣綿延,他未來的路會越來越好,只是沒有我···
“哭的太難看了?!币魂嚽屣L吹過,我嗅到了松風吟的味道,我知道是他來了。
我抽涕了兩下,“你帶來這松風吟倒是合時宜?!辈粮赡樕系臏I,看著身邊坐下來的人。
“瞧瞧你,都哭成這樣了,還惦記著我的酒呢!看來也沒有多心痛啊?!奔让鲯亖硪粋€葫蘆,我打開再聞,那松果的香氣清新悠然。
“鳳凰,你不落井下石是不是不爽??!”我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我都這么難過了,你還說風涼話?!?/p>
“真的很難受嗎?”他突然轉變了語氣,柔聲問我,我看著他那眼神盡是憂心和關切。
“鳳凰,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你有沒有心痛過?”我飲下一口酒,癡癡地問他。
“我早已超脫五行之外,你說的愛和心痛我雖理解,但卻體會不到?!彼阄绎嬒乱豢?。
我看著他,生出幾分羨慕,“還是你這樣好啊,沒有煩惱,無憂無慮,不像我,呵···”我苦笑著,又喝了一大口。
“誰說我沒有煩惱的?你就是我最大的麻煩,日日擔心你,不是身體受傷了,就是感情受傷了,我如何不憂慮?”既明搖了搖頭,我當然知道他對我的關心和照拂,也多虧了有他,這么多年我才能順利成長。
“謝謝你,鳳凰!”我碰了碰他的葫蘆,“敬你!”我和他之間無須多言,他也是心中明了,一笑置之,暢快飲酒。
“鳳凰,什么是愛?我好像懂,又不很懂,我本以為和姬發(fā)在一起我們很開心這就是愛,這要相愛就夠了,但是為什么人間會有這許多無可奈何?害的我們只能分開?!?/p>
“愛是責任,愛是束縛,愛是成就,真正的愛就是不顧自己只為了對方著想的,如果只想著自己什么都不顧,任意妄為,那也是對彼此的不負責任,你選擇分開正是你愛他的表現(xiàn)。說明我們的小穆清長大了···”既明笑著摸了摸我的頭,我順勢躺在他的膝上,舉起葫蘆又喝了一口。
“我要喝個痛快,酒入喉、漸消愁,也不知誰對我說過,反正不是你?!蔽倚χ聪蛩?。
“瞧你說的倒挺像那么回事,那就一醉解千愁,來,喝!”既明就這樣陪著我喝。
我對月高高舉起葫蘆,大聲說,“是啊!一醉解千愁,干完這壺酒,一覺睡到大天亮,我還是我,無憂無慮的我,哈哈哈哈···”我朗聲笑著,將葫蘆里的酒倒向自己的口中,即使酒流到了面上和身上也都無所謂,此刻開心就好。
“穆清,愁苦和心痛,未必是壞事,經(jīng)歷過了才會懂得,才會成長,只要你認清本心便好?!奔让髡f罷,取出玉澤笛,吹奏起來。
在既明悠揚婉轉的笛聲中,我喝著醇美的酒,一口又一口,過了今夜,就是另一番心思和情境了。
我搬去了姜師叔的相府,姜師叔和既明自然是知道我的選擇,其他人雖未言明,從我的行為舉止中也能探得一二,幾個人聚在一起湊了湊,答案也就出來了。大家都不約而同地避開提這件事,也不在我面前提起姬發(fā)。其實我倒沒什么,不是不能面對,只是需要時間,既明說過,時間是撫平一切傷痛的良藥,我信他。
一日,相府花園亭
既明和殷郊,一個吹笛一個撫琴,我一旁在煮茶,楊戩則是閉目打坐,哪吒是靜不下心來的,在旁邊的空地上練功,誰知練著練著,一會兒就上房了,躺在屋頂曬太陽;一會兒又被飛來的蝴蝶吸引,在院子里撲蝶去了。
我算了算時間,桃花糕應該蒸好了,便去小廚房端了來。
“來吧,歇會兒,吃糕點了?!蔽覍⒅蠛玫牟璺纸o幾人。
殷郊率先嘗了一塊,“嗯~好吃,你的廚藝還是這么好?。 贝蠹衣犃硕几髯匀×艘粔K品嘗。
殷郊的話有點奇怪啊,“還是這么好?說的好像你嘗過似的,有嗎?”
殷郊這才意識到說錯話了,他品嘗的是小玥在朝歌王宮給他做的吃食,“是我口誤,就是覺得你做的特別好吃?!币蠼稼s緊又吃了一塊。
我看到他吃的這么香感覺十分歡喜,“這么喜歡吃,以后你就有口福了。”
“穆清,你這意思,我們還能再嘗到?”楊戩又從盤子里拿了一塊向我示意。
我笑著說那可得看我心情了。
“誒,你們給我留點,”哪吒已經(jīng)咽了一塊,現(xiàn)在嘴里一塊,手上一塊,閑著的另一只手趕緊把盤里最后一塊扒拉走了。
“你吃的最多了,還好意思說?!币蠼寂牧艘幌履倪傅氖?,卻還是沒有阻止他。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時武吉匆匆自門口進來,直奔姜師叔處而去,只簡單和大家打了個招呼。我們幾人看著都覺得不太對勁。
“瞧他樣子,似有大事,”既明緩緩說。
“那我們趕緊去看看?”我立刻說,楊戩和殷郊他們也有此意。
“不忙,一會兒姜師叔就該去找姬發(fā)了,”既明說到此處瞟了我一眼,我只是稍稍一頓,很快神色如常,“等等看姜師叔和武王怎么說吧?!?/p>
既明話音一落,姜師叔就和武吉從屋中匆匆出來,他瞧見我們五人在亭子里同時看著他,“你們乖乖等我回來,不許亂跑!”
“噢噢噢!”我們同時點頭。
見姜師叔走遠了,我才開口,“可以啊鳳凰,你這未卜先知啊,啥時候學會的本事,教教我唄!”我跳起來拍了一把他的肩膀。
“你呀!凡事動動腦子好嘛,這算什么本事,察言觀色啊,你自己多琢磨吧!”既明戳了戳我的腦門兒。
我白了他一眼,“又戳,你煩不煩??!不理你,走啊殷郊,陪我摘果子去。”
殷郊一聽自然喜不自勝,住在相府的這段日子,我和殷郊倒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了,總覺得這人給我的感覺很親切、很熟悉,讓我不禁想要親近。
殷郊知道了她和姬發(fā)已經(jīng)分開的事,他不好多說什么,老實說他心里高興也不高興。高興的是穆清終于有機會和自己好好相處了,她想起來便是指日可待的事,自己要讓她把心思重新放回自己這里;不高興的是她和姬發(fā)分開是因為不想給姬發(fā)帶來麻煩和謗言,她真的很愛姬發(fā)。但這些很快就在他和穆清的相處中逐漸淹沒了,他什么都不想再去深究了,只要能這樣日日與她在一起就好,他們之間失去的曾經(jīng),一定要找回來。
“夠多了吧,”殷郊爬在樹上,往下扔著青梅,我的兩個籃子里已經(jīng)裝的好滿了。
“嗯···好吧,那你下來吧?!蔽铱戳丝匆泊_實差不多了,殷郊利索地下來,這樹還因為他的晃動又掉了幾個大的在地上,我趕緊去撿。
殷郊也蹲下來幫我撿,他看著我很是不解,“穆清,你要這么多梅子干什么?”
“釀酒!”
“你還會釀酒呢!”殷郊眼里閃爍著不可思議的光芒。
“我不會!”
“???你不會?那是···”
“給鳳凰的,誰讓他老笑話我,我多摘點梅子全讓他釀了,累死他!”我賭氣的說。
“你和既明師兄的關系真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嘿嘿!”殷郊憨笑著。
“以為我們什么?以為我們是相好啊,就是天地重歸混沌,我和他都不!可!能!”我篤定地說。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之間就是師兄妹,同門之情?!币蠼稼s緊說,他雖然知道這二人清白如水,但是不聽到心愛之人親口說出來,總是無法安心的。
殷郊幫我提起籃子準備一起去找既明,“丞相回府!”門口的小廝通報著。
姜師叔一回來就將我們幾人召到前廳議事,原來是之前有提過的聞太師回朝后,在朝歌執(zhí)掌大小國事,有條有法,朝歌一切事務均已正常,現(xiàn)在要對西岐下手了。
“唉,朝歌聽說我西岐老伯侯故去,姬發(fā)繼位,自立為武王,頒行四方,諸侯歸心者甚多,恐將來為禍不小,怕是要興師問罪,以正國法了?!苯獛熓逶趶d中踱步,拈須嘆道。
“此話不通,我記得依大商律法,四大諸侯國有相王之權,能以王號替伯號,只要繼續(xù)尊商王為天下共主,行人臣之道,朝見納貢,就不違國法,又何來以正國法之說?”我發(fā)表著自己的看法。
“行啊穆清,知道的不少啊,從哪兒聽來的?!奔让鲗ξ业难哉撚行┮馔狻?/p>
我脫口而出,“是之前我在姬發(fā)的書房···”突然意識到提了不該提的人,我立刻住嘴了。亭中眾人也心下了然,沒有再說。
姜師叔接著說,“不僅僅如此,這只是一個托詞,要知道我們接納了反出朝歌的武成王,又招兵買馬,擴大軍需,王畿當然會有危機之感,況且天譴將至,殷壽不配為天下共主,不思憂國憂民,還在大肆建造祭天臺,他更害怕治下會有造反的可能,不如提早清除,避免成為心腹之患??!”
“師叔,那該如何應對?”楊戩問道。
“先不著急,且看朝歌有何動作。大家留在西岐,隨時待命?!苯獛熓宥谥覀?。
“是,師叔?!蔽覀儙兹吮瓚暋?/p>
既明這幾日可真是有興致,非要拉著我練功,每天練個沒完,也不管我樂不樂意。這天我正坐在亭中,打算聽殷郊彈上一曲,他又飄了過來,站在庭院中央空地,揮了揮衣袖,“過來吧!”
“你能不能放過我啊?我現(xiàn)在的修為夠用了?!蔽颐媛犊嘞?,不愿過去。
“師兄,穆清不想練,要不就算了吧?!币蠼枷霝槲仪笄?。
“殷郊你別管,這丫頭不好好管管真是要上天了,來了相府天天就知道閑逛悠,萬一不久的將來大戰(zhàn)來臨,她不學點本事如何自保!”既明對殷郊倒是有耐心,對我就這么苛刻。
“你又不是我?guī)煾?,少管我!”我坐著不動,正提著熱水爐倒入缸中準備清洗。
既明依舊不松口,“你師父不在,我就有責任管你,快點來,昨天練到哪兒啦!”
“喂!你有完沒完?不就讓你多釀了幾缸酒嗎?至于這么快報復回來嘛!”我氣得端著缸子就沖了過去,“練功是吧!接招!”我將缸中的水向他潑去,依次解氣。
既明一個閃神靈巧地躲開,卻沒想到“嘩啦”一聲,盡數(shù)潑到了另一個人身上。
我、既明、殷郊都瞬間目瞪口呆,看著那人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水,睜開眼睛不可思議地面對著眼前的一切,繼而開口問道:“此處可是子牙師叔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