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余,原本的空地上一排簇新的屋舍拔地而起。
其中一間與其它間距較遠的二層小樓,是阿肆住的地方。門前高高的豎起一面旗幟,上面碩大的“醫(yī)”字正在迎風(fēng)飄揚。
阿肆坐在窗邊,手中握著筆正在抄書,在他身旁不遠處,常宣同樣在奮筆疾書。
窗外陽光正好,刀鬼領(lǐng)著一群人正在翻地,握慣了刀劍的雙手如今握著鋤頭,多少是有些不聽使喚,是以進度有些緩慢。
翻地種田這種事放在天下任何一個地方,都只是平常,唯獨在這鬼谷里格格不入。
周圍有不少人都在關(guān)注,只不過礙于阿肆之前的表現(xiàn),沒有露面罷了。
溫客行已經(jīng)在此地觀察了數(shù)日了,一個突然出現(xiàn)的人,在很短的時間里就收攏到一大批手下。
無論他用的是何種方式,于溫客行而言都是變數(shù),很有可能會影響到他的計劃,所以他必須要探一探虛實。
“可惜這個人似乎不大愛出來走動,不然也不用這么大費周折。”溫客行心里想著看了一眼身上刻意弄出來的傷口,深吸一口氣朝里面走去。
他走的極慢,渾身肌肉緊繃,時刻提防著有人會對他出手。不曾想一路風(fēng)平浪靜的,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那些人就像沒有看到他一樣。
走進屋內(nèi),一股久違的藥材的清香撲面而來,令他有一瞬間的恍惚。隨即看向屋內(nèi)的兩人,略過年紀(jì)較大的常宣,直直的看向阿肆。
恰好此時阿肆也抬起頭看向他,四目相對,溫客行心里有種失望的感覺。
因為阿肆的長相既沒有傳聞中兇神惡煞的感覺,也沒有如他通身氣質(zhì)一般出彩,而是很普通,普通到放在人堆里一眼認(rèn)不出來的那種。
而阿肆看見溫客行的一瞬間眼睛就亮了起來,心里驚呼一聲“哇,有美人!”
見美人衣衫染血,神色拘謹(jǐn),阿肆善解人意的開口問道“美,咳!公子身上有傷,可要在下幫忙瞧瞧?我是大夫。”
溫客行順著他的話點了點頭道“好?!?/p>
“請坐?!?/p>
阿肆看看溫客行身上的傷口,又給他把了把脈,心中便有數(shù)了。對他道“無妨,雖然看起來很嚴(yán)重,但都是皮外傷,并未傷及內(nèi)里。敷上幾副藥,待傷口愈合就好了?!?/p>
聞言溫客行像是松了一口氣“那就好,多謝這位”說到這里他停了下來。
阿肆接話道“我姓王,名肆。公子怎么稱呼?”
“溫,溫客行?!?/p>
就這兩句話的功夫,阿肆已經(jīng)配好了藥,遞給他的同時不忘叮囑道“生肌止血,每日敷一次,記得不要沾水?!?/p>
溫客行“多謝?!?/p>
阿肆笑瞇瞇的伸出手“看在溫公子你是第一位客人的份上,給你打個折,五兩銀子?!?/p>
溫客行頓時覺得手中的藥包燙手起來,什么藥這么貴?而且鬼谷中最稀缺的是食物,金銀珠寶在這里不過是一堆廢鐵,沒什么用處。自然不會有人特意去收集這些。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他沒錢!
阿肆手伸了半天也沒見溫客行有動靜,心里忽然有種不詳?shù)念A(yù)感,開口問道“你不會是沒錢吧?”
溫客行沉默著沒有說話,但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
阿肆的臉?biāo)查g垮了下來,眼前的美人也變得面目可憎起來,開口趕人“還杵在這里干嘛,趕緊走,別影響我做生意?!?/p>
說著上前把人推出門去,“啪”的一下關(guān)上了門,心情很不美妙。
溫客行看看手里的藥,又看看關(guān)上的門。原本想將藥放在門前,但轉(zhuǎn)念一想又收回了手,帶著藥走了。
過了三天,他又來了。
阿肆看見他還有些不高興,心想這窮鬼怎么又來了?
溫客行也不廢話,直接把手中的銀錢放在他面前,言簡意賅道“藥錢?!?/p>
阿肆頓時笑彎了眼睛,嘿嘿,小錢錢!
溫客行見狀心道“原來是個貪財鬼,這就好辦了?!?/p>
從這天起,兩人逐漸熟悉起來。溫客行時不時會過來,有時候受了傷,有時候沒有,偶爾會帶著他養(yǎng)的小姑娘過來玩。
阿肆?xí)牟畈欢嗔耍t(yī)館的生意又慘淡,于是開始滿鬼谷亂竄。撿回來了不少人,都交給常宣帶著。
常宣本就是個知恩圖報的人,跟著阿肆抄了幾個月的書后,無師自通的學(xué)會了傳銷大法。
那些后來被阿肆撿回來的人都被他洗腦了,看阿肆的眼神就和阿肆以前見過的狂信徒看向神明的眼神一樣,弄的阿肆心里毛毛的。
于是又搬回山洞里住去了,偶爾去巡視一下,看有沒有不長眼的,欺負(fù)他的人。
日子一天天的過得很快,轉(zhuǎn)眼間兩年過去了。
秋風(fēng)帶走了枝頭最后一片落葉,也為老谷主敲響了喪鐘,而新任谷主是溫客行。
換了新谷主于旁人而言沒有多大變化,對阿肆而言卻是不一樣的。
夜色如墨,月隱星沉。
阿肆在鬼谷的進出口處靜靜的等待著,不多時便聽見一陣腳步聲逐漸靠近。
“東家,兩人一組,一共十個人,都在這了?!闭f話的是常宣。
阿肆點點頭,看向面前的十個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相同的是他們看向阿肆的眼神都很熱切。
“常宣已經(jīng)跟你們說過了,我就不再多言。我只有一句話,切記要以自身安危為重?!?/p>
十人齊聲道“是?!笨v然聲音壓的很低也依舊能聽出他們很激動。
阿肆看了看天“時候不早了,啟程吧。一路平安。”
等他們的身影看不見了之后,阿肆看著身側(cè)的常宣道“你也回去吧?!?/p>
“那在下先告辭了,天寒露重,東家也早些回去?!?/p>
“嗯?!?/p>
常宣走后不久,一旁的山崖上忽然跳下來一個人影,是溫客行。
他走到阿肆身邊厲聲道“私自放人出谷,該當(dāng)何罪?”
阿肆懶洋洋的靠在石壁上,聞言翻了個白眼“是是是,小的知錯了,。谷主大人大人有大量,就饒小的一次吧,小的下次一定還敢?!?/p>
溫客行……
“你臉皮怎么那么厚?”
阿肆道“天生的?!?/p>
溫客行有些好奇的問“你把他們放出去是要干什么?”
阿肆道“當(dāng)然是賺錢啊?!闭f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還要多謝谷主大人暗中幫忙,我才能這么順利的把人放走。到時候分你一半?!?/p>
溫客行撇撇嘴“切,我才不稀罕呢”
“你說的,日后可不要后悔?!?/p>
插科打諢了一會兒,溫客行正色道“說正經(jīng)的,你自己怎么不出去?”
阿肆反問他“那你又為什么還要留在這里啊?”
聞言溫客行看著遠方濃重的夜色,良久才道“因為時機還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