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姜曉曉！看你考的什么樣！”陳秀蘭狠狠地扇著我巴掌，我一個趔趄，退后幾步，坐到地上。白皙到枯槁的臉上浮腫起鮮紅的指印。
又是這樣！
旁邊的姜茶默默垂下眼眸，假惺惺地說：“媽媽，你別怪妹妹了。妹妹她也是努力了的。”
陳秀蘭才停下。甩了甩手，又慈愛的摸摸姜茶的頭：“還是茶茶好，多會體諒你啊?！?/p>
我默不作聲，悄悄拿起書包，慢慢走向自己的房間，不理會身后母慈子笑的畫面。
我是姜曉曉，金蛇中學的八年級學生。姜茶是我的姐姐，因為我出生時，我的生母陳秀蘭女士難產(chǎn)，被迫剖腹產(chǎn)，肚子上留下了丑陋的痕跡。加上姜茶后來的挑撥，我越來越被討厭。
所以，她非常厭惡我。
憑著，她便如此恨著我嗎？
我坐在逼仄的雜物間，只有一張床和一張小桌子，椅子。我看著物理試卷上刺眼的“75”，我把自己的連埋在臂彎里，啜泣著，明明，明明姜茶也只有80分，卻是這樣偏心她。
我不止一次想：我的爸爸媽媽到底為什么不愛我？我也是他們的女兒啊！難道是我成績平庸？難道是我相貌普通？
后來我才明白，他們只是想光明正大的偏心，所以隨意找了一個理由。
二
第二天下雨了，我撐著破破的傘，抖了抖，雨傘已經(jīng)破了好幾個洞了。
其實，我們家并不窮，只是他們不愿給我好的。
姜茶還沒醒，反正她也有父親姜玉田接送，她愛睡多晚睡多晚，我只能步行一小時去學校。
雨不大，但我半邊身子還是被淋濕了。
昏暗的小巷，有一只小橘貓蜷縮在墻角，睡在一張濕透了的報紙。
我急急往前走，把雨傘拉低了點，蹲下為小貓撐著傘。小貓蜷縮著更緊了，旁邊還有一個小碗，放著半條臭了的小魚。
報紙旁邊的紙板上，歪歪寫著：
小漢的家——池樂。
我摸摸小貓的頭，就像陳秀蘭摸著姜茶的頭一樣慈愛?；蛟S是這個叫池樂的人拋棄了這只小貓吧。我翻了翻書包，拿出了準備中午吃的香腸，放了很久了，正想中午再吃。
小貓?zhí)痤^，嗅了嗅，睜開眼睛。弱弱地咬了一口香腸。
我看離學校不遠了，便把雨傘放在小漢的報紙上，遮著雨水，放下火腿腸。急急忙忙地把手蓋在頭上，匆匆跑向?qū)W校。
或許有點傻吧！
我也沒多少能力收養(yǎng)它。
到了學校，同桌元圓不高興地拿著自己的毛巾擦著我的頭發(fā)：“你是不是傻了??？連雨傘都弄丟。”我抿嘴一笑。
只有在元圓這里，我才能感到愛。
元圓胖嘟嘟的臉上也露出沒心沒肺的笑容。
學校的課程很緊張，一眨眼又下課了。
我再次不情不愿的走上回家的路，真是無趣。
一進家門，我那差點以為死在外面的好爸爸姜玉田回來了，姜茶早就回來了。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甜甜蜜蜜的準備吃飯，倒顯得我像個外人。
姜玉田淺淺地說：“來吃飯?！睂ξ铱偸沁@樣不咸不淡。
我沒說話，把濕了一點的書包放在地上，走到飯桌最偏僻的角落。
我們家是分餐制，我看著餐盤里出來米飯，就是清一色的生菜和幾塊難以下咽的肥油渣，默默吃著。
我年齡還沒到，沒有辦法反叛他們。
吃完飯，我又不得不洗碟，刷碗，拖地，洗衣服。羨慕地看著姜茶他們和睦地看著電視。
干完活，我悄悄地走進雜物間，看著姜茶自己一個人廣闊而明亮的房間，咽了咽口水。
算了，我在這里只是像一個無法見到陽光的蟲鼠。
在那逼仄的房間里，我挑燈苦讀。這間房沒有燈，我只能點一盞臺燈，載著夢想。
三
期末考試又要來了，我日夜努力，而姜茶卻是吊兒郎當，每天都熬夜玩著陳秀蘭女士送她的手機。陳秀蘭心疼她，天天給她燉木瓜牛奶盅，我也無需羨慕了。
考試完了，還有一個月就要春節(jié)了，我們這里氛圍濃厚，早早就開始籌備年貨。
我又拿著自己賣家里廢品的錢買了一個最廉價的魚罐頭，準備給小漢吃。
小漢經(jīng)過這幾個月的好吃好喝，又毛光锃亮起來。看見我，它踏著紅色的鞭炮紙屑，朝我跑來。
我蹲下，打開罐頭，滿懷著愛地摸摸小漢的毛發(fā)。
姜茶正要和她那幾個小姐妹出去逛街，看見我蹲在小巷里喂貓，冷哼一聲，對著我說：“妹妹怎么和這些臟兮兮的畜生玩啊，臟死了，妹妹回家可要多洗幾次澡哦?！?/p>
我冷冷看著她，無言。
姜茶以為我軟弱，更加囂張，起身要踢向小漢：“什么臟兮兮的畜生，別污了我的眼，死遠點?！?/p>
小漢跑得快，沒讓姜茶提到，反而姜茶重心不穩(wěn)，被小漢這么一跑嚇了一跳，摔倒在地。
我內(nèi)心竟有些暢快。
姜茶氣急敗壞：“姜曉曉，你就不該出生。你出生，就意味著你會搶走爸媽對我的愛，你就不該在這里！還讓媽媽的肚子留下了這么長一條疤痕！”
我還是一言不發(fā)。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不是元圓給我看的小說里，那些被眾星捧月的女主，或者有什么金手指的大女主。我，很普通，甚至軟弱。我知道如果我頂撞了，姜茶回去添油加醋一番，那夫婦不知會不會把我逐出去呢。
我拍拍身上的灰，沒說話，放下罐頭，想走。
姜茶怨毒的看著我，根本就不像姐姐看妹妹的眼神。仔細打量著，只是轉(zhuǎn)身也走了。
我嘆著氣，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頭呢？
四
成績出來了，我的日夜努力沒有白費，終于超過姜茶，得了前十。
元圓捧起我的手，眼里閃著光：“你好厲害??！曉曉，可以教我嗎？”
我笑笑，說：“也沒什么啦，我天天熬夜，你看我這都長痘了。我給你推薦這幾個資料，不貴，很好的……”
回到家，家里的氣氛很凝重。沙發(fā)上，姜茶躲在陳秀蘭懷里哭，陳秀蘭和姜玉田都哄著姜茶。
見我一來，陳秀蘭冷冷地瞪著我，我的心上染上了不安。
陳秀蘭坐在沙發(fā)上，狠狠地罵我：“你是不是在學校嘲笑茶茶考的比你差了，姜曉曉，你怎么對你姐姐的！我就不該讓你去讀書！你考得比茶茶好，就這樣欺負茶茶！說，你是不是作弊了？你怎么可能考這么好？”
我震驚了，他們怎么打壓我都沒事，但不可以讓我不讀書。
讀書是我唯一的出路了！
我急得大聲反駁：“你們就只聽姜茶的嗎？我每天日日夜夜學習，就是為了這一刻，她一句話，就毀掉了我所有成就！”
啪！狠狠的一個耳光扇在我的臉上，打得我連退幾步，嘴角竟緩緩留下血水。
“賤種！你怎么可以這么對你媽！”姜玉田陰狠地看著我，根本就不是父親看女兒的眼神。說著又狠狠扇了我?guī)讉€耳光，我的臉高高腫起。
我苦笑一聲，我真蠢，蠢到現(xiàn)在在徹底看清他們。
蠢到我竟然還想著他們能對我好點，至少給我一點指縫中流出的愛。
我甩起書包，書包意外砸在姜玉田臉上，我大步流星地走出家門。
身后是姜玉田，陳秀蘭的叫罵聲，以及姜茶的啜泣聲。
仍下著蒙蒙小雨，天空沒有一絲顏色，夕陽失去了光亮，路燈無力地點著亮，在雨中黑暗里瞬間被吞噬掉。
我蹲在路燈下，無聲地抽泣著。
為什么，為什么這一切要這么對我。
不知道小漢怎么樣了，雨一直下個不停，它會不會淋到……
我轉(zhuǎn)頭，想要去看看小漢，再想接下來的去路。
正當我站到那條巷子，想去看看小漢時，身后有一個黑影。
狠狠地敲下，我無力地倒了下去。
暈過去前，我還聽到一個男聲：“不好意思了姜曉曉，姜茶讓我這么做的……”
五
所以姜家父母和姜茶還是沒有來找我呀。
也對，他們一家三口，多一個我作甚，只是礙眼罷了……
“實驗成功，以「實」的輻射線將1022號實驗體變異?，F(xiàn)在，它可以伸長手腳。
實驗體還需調(diào)整，或?qū)⑼斗胖劣變簣@游樂區(qū)。”
我，不再是姜曉曉了。
我是深思者。我的職責是照看游樂區(qū)的孩子們，他們好可愛，我給予他們愛，他們便真誠地回報。
可是我啊，再也沒有可以思念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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