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黃嘉琪和小張被地方鄉(xiāng)勇一路追趕,像是兩只落荒的野雞,好不狼狽。二人在逃出兵器庫后,慌亂之中難以擇路,奔入了山邊的一片叢林。也該是他們福大命大,就這么意外地跑出了鄉(xiāng)勇們的視野,聽得身后的追趕聲逐漸淡下去,才喘口氣停下來說了兩句話。
“哎呦,我說我的好徒兒,你咋還把這書揣身上了,這種東西自己心里記著不就好了,非要帶出來作甚????”黃嘉琪重重地拍了一下小張,責怪道。
“我…我夾在那件衣服里,給忘了,之前還有好幾篇文詞沒背會?!毙堉е嵛岬鼗卮鸬?,“這次也確實是險,偏偏又把給魯王祭海那一篇抖落出來,運氣也是夠了?!?/p>
如此數落了一番后,黃嘉琪也不多言語,為著解決眼下的困境,他預備著在山間找些地方歇息下來。
可還未等徹底從追逐的憂慮中緩過神來,便立馬有了新的遭遇。就在要靠著山石歇息下來時,只見一個穿著黑袍的奇怪人影從他們面前一晃而過。可能是由于腳步匆忙,那人身上的一串銅錢被掛出來的樹枝給卡住了,從他的脖子上脫落下來,沿著斜坡滑落到山澗里,與水里的石頭相撞,發(fā)出輕微而清脆的金屬聲響。
“哎,你的東西掉了!”小張喊道。他立馬從樹上扯下一根細長的枝條,準備往水里探。可是水流湍急,河道又深,實在難以勾到那卡在石頭之間的小串銅錢。
“拿不到就算了,也是盡了你的心。此地太陌生了,看那人像是經常在這塊山里走的,要不然我們還是跟著他吧?!秉S嘉琪說道。
于是小張丟掉了樹枝,二人接著追趕著那人的步伐,往深山里行路。
大約走了十幾分鐘,來到一處石洞前,那人停了下來,露出一個側臉。
二人走近一瞧,見此人面相清秀爽朗,約莫十八九歲,和小張一個年紀。再細細打量一下,只見他身著一套黑黃相間的道士服,頭頂簪著一個發(fā)髻,脖子上掛著幾串黃燦燦的銅錢,右耳邊垂著一只陰陽魚,額頭上似乎還有一只未開的紅色天眼。
“爾等何人,已追蹤我一路了。”那人冷峻地開口道。
“恕老生冒犯,我與徒兒避難至此,不想遇見了先生,出于好奇便跟了上來?!秉S嘉琪老成地作了一個揖。接著幾人又交流了一番,初步地作了了解。
“既是來客,便進來坐會吧?!蹦侨苏f道。
師徒二人尋思他神態(tài)肅穆,不料人卻還挺熱情,于是便緩步走入了石洞,請入了座。
喝過清冽的茶水后,幾人開始了正式交談。
“敢問先生是何許清流人物,竟有如此雅興,在這世外建筑起這般安寧天地。像我等雖說也有隱居的經歷,可氣質卻遠不及您的?!秉S嘉琪好奇地問道。
“貧道諢名趙聞道,近年天下紛爭不斷,有幾支兵痞由于缺餉,經常到處打家劫舍,所以才躲避上山——看你們這般打扮,怕不是哪里的野修哦?!?/p>
“先生見笑了,我們確實不是正經道士,不過欺世盜名爾?!秉S嘉琪擺擺手,一臉苦相。
“嘿,你既與我們一樣是道士,可為何又學那論語里的‘子曰’,取個儒生的名字?”小張突然開口道。
“天底下的好理論這么多,又何必拘泥于一家學說呢?”趙聞道滿不在意地說。
“哦?想不到先生也是挺開明的?!秉S嘉琪笑笑,回想起了自己年輕時候在西湖和錢塘江邊上結交的各色奇人。
“看你洞里這么多鬼神器具,可會些法術?”黃嘉琪環(huán)顧完四周,問道?!翱蓱z我等誦經打坐數載,除了所謂的凈心啥也不會,實在慚愧。”
趙聞道不語,只見他從洞里的石桌上拿起一柄雪白的拂塵,接著揮了揮袖子,一串還掛著水珠的銅錢便不知如何地,憑空冒了出來,躺在了他的手心上。
“嗨,您別說,紅中老大就厲害在這兒,他能把掉了的那串銅錢騙出來。”像講單口相聲似的,趙聞道指著銅錢,自我夸耀了一番。
二人有些詫異,原來他竟知道自己的東西丟了。但黃嘉琪在頓了頓之后,還是很快地回應道:“不過是些徘優(yōu)的尋常戲法罷了,沒什么好驚奇的,可還有更鮮明的能力?”
“呵呵。”趙聞道冷笑一聲。在把那串缺了的銅錢掛回到脖子上后,又用手一指洞外的一塊石頭,做了些奇怪的手勢,正疑惑間,誰知那石頭竟在地上翻滾了幾下,壓倒了四周的草叢,接著砰地一聲碎裂掉了。
像這樣,趙聞道又表演了些許譬如穿墻與變化的本事,引得人目不轉睛,就算這是江湖術士的表演,應當說也是相當玄幻的了。如此一來二去,兩人也將信將疑地對這位道士產生了些許敬意。
“大哥,要不你傳授給我些法術唄,咱們也好保身?!毙埮d奮地說道,黃嘉琪本來還擔心自己徒弟會不會太冒犯了些,誰知趙聞道又爽快地答應了。
“不過,修仙先修命,我展示的那些術法都是細枝末節(jié),不適合直接學習,現在我教給你的是最根本的東西——你先坐好吧?!?/p>
小張就地坐下,閉上了眼。
“那就這樣開始吧?!?/p>
趙聞道拿起他洞里的法器,對著小張的后背開始施加法術。不多時,幻覺中的畫面就開始悉數運轉起來。
“怎么樣,看到什么了嗎?”黃嘉琪問道。
“感覺,有些恍惚?!弊唏R燈似的,看著星河下幾千年的故事輪番放映在小張的腦海里,真可謂色彩繽紛,五花八門。刀槍劍戟,舞榭歌臺,交相輝映著,述說著千古的哀怨。
有些場景似曾相識,而有些則完全看不懂。雖然不能盡數理解,但明顯感受到這些畫面里似乎有一種直戳人心的情緒,透心涼的寒意與炙烤般的熾熱像鐵絲一般緊緊地纏繞在胸口,而且這撕裂的感覺越來越劇烈,越來越疼痛,惹得小張頭上直冒汗。
終于在某一時間,小張大吼一聲,猛地從地上彈起來,撲向了正對面的石墻,重重地把頭磕在墻面上,不由眼冒金星,身體不支,又重新摔了下來。
“你的功底不錯,可惜暫時還消受不起這福分?!壁w聞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緩過神來的小張心有余悸,呆呆地望著趙道士的洞府。
“今日已經晚了,二位既是避難,要不就在貧道這里歇息吧。”幾人從座位上起身,伴著新照下的銀白月色,向著洞的里間走去了。后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