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八月。
讓我們來看看這個時間發(fā)生了什么,對了,你們沒猜錯——1945年,8月8日,蘇聯(lián)紅軍對盤踞東北的日本關東軍宣戰(zhàn),而后的8月9日,百萬大軍從四千公里邊境線向南推來,浩浩蕩蕩,殲滅日寇。
8月15日,日本投降。
和平的陽光終于重新降臨在世界上,降臨于這片古老的土地,降臨在每個人的心間。
消息傳到彼得勒夫斯沃克,沒有泛起太大的波瀾;這是亞洲戰(zhàn)場的事情,和歐洲勞改營里的戰(zhàn)犯沒關系。
只有一件事,夏威爾無論如何都記得清清楚楚。
瓦西里上尉和他的同伴米哈伊爾中尉的談話都被他聽得一清二楚——亞歷山大,這位蘇聯(lián)的中校,在與日本人的作戰(zhàn)中十分英勇,再加上他之前在東普魯士戰(zhàn)役和柏林戰(zhàn)役中的出色表現(xiàn),上級決定晉升他為上校,獲二級衛(wèi)國勛章,接任即將退役的科里西亞上校,成為這方圓十里集中營的長官。
其實,他大可不必把時間浪費在這里,他是蘇聯(lián)英雄,在莫斯科有更大更好的前程,何必當這個破集中營的長官?
答案顯而易見,以至于莫??吹剿哪?,整個人都驚到了,捧住他瘦弱的臉頰,輕柔道,“哦!上帝!你怎么了?怎么去拿個鐵鏟回來,臉這樣慘白?”
“莫?!毕耐栄鄣琢髀扼@懼,“他要回來了!”
‘他’是誰?答案顯而易見。
莫桑也是瞬間變了臉色,“你說那個俄國人!亞歷山大!要回來了?!”
他并不懼怕亞歷山大,因為死在他手上的蘇聯(lián)人要用萬為單位;他在戰(zhàn)爭后期以少校身份就能指揮一個師,殺了多少蘇聯(lián)人,他自己都記不清了!但最重要的一點是,亞歷山大的哥哥,居然是他在戰(zhàn)場上殺的第一個人,那個波蘭軍長!帕羅連科.卡揚洛夫斯基!原因無他,睡不著的夜里輾轉反側,他會回憶從前,他想從記憶宮殿里挖掘出亞力山大的哥哥
,‘帕沙’的痕跡,終于,他找到了——那個三十多歲的波蘭軍長,就是帕沙!
他身邊有了軟肋,不是孤身只影了,他要保護這個信任他,才肯跟他來到柏林的男孩。
他唯一的弟弟。
米德羅夫照例要騷擾一下夏威爾,卻發(fā)現(xiàn)重重一掌拍在他后背上時,夏威爾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想什么這樣入神?”米德羅夫捏起夏威爾的臉,好奇地問。
“松開你的豬手,如果你不想被莫桑打?!毕耐柌粣偟匕櫭?,米德羅夫知道他拿雞毛當令箭,但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害怕那個打滿全場,從蘇德戰(zhàn)爭中活下來的德國人
“沒什么,這也不是你需要關心的事?!毕耐柨钢F鏟,頭也不回地離開。
米德羅夫伸手摸著下巴,那張磨盤臉上倒是有了別樣的情緒。
他大概知道了什么,于是他決定鋌而走險。
天氣烏怏怏的,陰云在四面八方合攏,雷聲響起的那一刻,雨水緊隨其后;西伯利亞上大地上迎來了雨水的滋潤,草木舒展,花楸樹開。
士兵將戰(zhàn)俘們趕回營地,莫桑和夏威爾渾身都被淋濕了,他們可不能指望蘇聯(lián)人能給他們洗個熱水澡,莫桑伸手拂去夏威爾臉頰上的雨水,倏然一笑,“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在圖靈根州,那會子我們背著父母偷偷跑出來玩,結果忘記帶傘啦,我們都被淋成小花貓,可滑稽了?!?/p>
不,莫桑你記錯了,當時你用外套將我包裹,抱起來,用自己擋住了雨水,我是毫發(fā)無傷的。
夏威爾想起從前那些歡樂的時光,他更是溫柔地親吻了莫桑的臉頰,“我親愛的莫桑,突然想起很久都沒給過你一個早安的吻面禮了?!?/p>
莫桑耳根一紅,揉著他的頭發(fā),輕柔笑道,“那從現(xiàn)在開始,就不要忘記了哦?!?/p>
雨水橫掃了整個西伯利亞,天神降下他的雷霆威怒,照見世間一切晦暗;夏威爾被雷聲驚醒,難忍尿意,他沒有驚動正在安睡的莫桑,畢竟他們每天早上一點就要開始準備工作了。
他蹭蹭下床,腳步很輕,雨還是很大,他沒有傘,只能順著墻根一路摸過去,好不容易才到達廁所釋放;剛出了廁所的門,他就被人捂住口鼻,拖進一旁儲水的隔間。
“呃!”夏威爾摔在墻上,來人鉗制他的腰腹,將他用力懟??;他艱難地呼吸,臉龐微白。
“誰……”
“夏威爾?!?/p>
這個漂亮的德國少年雙眸圓睜,“米,米德羅夫?!你要干什么!”
“行了,夏威爾;”米德羅夫堅硬粗糙的大手狠狠捏住他的下頜,他身不由己地張開嘴,恐懼化作淚水在眸中滾動。
“你不要裝作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我看得出來,你對你那個‘哥哥’感情不一般呢?不過金發(fā)碧眼的小男孩誰不喜歡呢?就連你們那該死的元首都應該喜歡得不得了!你不妨和我先試試!”
不!夏威爾在心底尖叫。
他抓住米德爾羅夫的手腕,想要掙扎,想要逃脫;可是他的力氣和米德羅夫的相比起來,實在是太弱了;他的上衣被撕扯,裂帛聲起,碎片落到地上沾染污泥。
他扣緊褲子的皮帶被抽了出來,松松垮垮的褲子搖搖欲墜地支撐。
他試圖用哀求的眼眸讓米德羅夫心軟,但他失敗了;可憐的夏威爾被一雙厚厚的嘴唇吻住了,嘴唇的主人還在更緊地懟住他,即將進入。
不!不!不!
夏威爾不斷祈求著上帝,看在他可憐的信徒不斷吶喊的情分上,能降臨到這個骯臟的儲水間,將他從泥濘中拯救。
在雷聲再度響起的那一刻,趴在他身上的米德羅夫突然不動了,雙目暴突,直挺挺地倒壓下來。
夏威爾用盡全力推開了身上的野熊,眼淚順著大口的呼吸滾滾而下;他甚至忘記了呼救,因為他看到了米德羅夫背上插著一把匕首,軍用的匕首。
他不知道現(xiàn)在陰影里站著的那個人是誰,他艱難地拿起地上衣服的碎片,想要遮擋自己,皮帶也被扯斷了,褲子松松垮垮,他不能以這樣的形象出現(xiàn)在明天的采石場里!
“呵。”
一聲輕笑,那夜柏林的槍聲鉆入夏威爾的腦海。
這絕對比他聽過的任何一個鬼故事都要恐怖。
他雙腿發(fā)軟,眼睜睜地望見一個高大的斯拉夫人從陰影里走出來,神色玩味,唯有眼神冰冷如雪;斯拉夫人從米德羅夫的背上將匕首拔出來,在這個死去的車臣人身上擦拭。
“你說,我要是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再去把蘭多尼斯叫過來;你們應該愿意為對方承擔這起殺人事件吧?哦,殺人,還是同性戀?這在蘇聯(lián),在德國,可都是很嚴重的罪吶?!?/p>
褐色頭發(fā)的蘇聯(lián)上校彎起那雙湛藍色的美眸,轉身離去。
“不要!不!上帝!求求您!”夏威爾跪爬過去,抱住他的雙腿,聲淚俱下地顫抖著,哀求著。
亞歷山大.康斯坦丁德羅奇.伊薩托夫低頭望定那雙融化了雪水的眼,戲謔的笑容更甚了。
“你瞧瞧,是你的意圖太明顯了,就連那個蠢貨都能發(fā)現(xiàn)你愛上了蘭多尼斯?只不過蘭多尼斯是納粹國防軍出身,你覺得他會愛你嗎?不,我該換過一個說法,他還能容忍你嗎?”
紫電劃破沉寂的夜色,照亮了夏威爾慘白的臉;可憐的夏威爾,無助的夏威爾,弱小的夏威爾,此時此刻瀕臨崩潰。
“不……我有罪,身為德國人是我的第一重罪,愛上自己的恩人、從小相依為命的哥哥是第二重罪,成為他的拖累、是我的第三重罪!上校!求求您!您殺了我這個無恥的罪人吧!我愿意替莫桑去死的!”夏威爾紅著眼笑了,寧定的眼眸里綻放出詭艷的笑意。
“您可真是偉大到讓我驚訝?!眮啔v山大輕笑,蹲下身,掐住他的臉,觸碰到即將淤青的臉頰時,夏威爾不由得瑟縮一下。
你看,他明明這樣怕疼。
“您是不是忘記了,我們之間還有一場游戲要繼續(xù)進行下去呢?你要是這么死了,這場游戲可就失去意義了?!眮啔v山大松開他,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丟到他身上,“穿上吧,如果你不想明天光溜溜的出現(xiàn)在思想改造會的現(xiàn)場。至于你那皮帶,車臣人那根皮帶還沒壞,拿起來用吧?!?/p>
屋外雨水漸弱,夏威爾直到亞歷山大失去了蹤跡,他都還沒能爬起來;他第一次恨毒一個人,一個車臣人。
他突然發(fā)了瘋,朝著死去的米德羅夫又摔又打。
翌日。
一夜雨后,天邊還是陰沉沉的,紫紅色的云掛在并不美麗的天幕之上,顯得尤為可怖。
莫桑起身后,看見夏威爾呆呆地坐在床上,抱著膝蓋蜷縮。
莫桑一下子就發(fā)現(xiàn)了他的不對勁,他原本穿著的那件藍色Polo衫居然變成蘇制常服外套?!而且那件衣服很長,即使是夏威爾穿著,也能沒過他的大腿。
難道是夏威爾昨晚去廁所的時候,遇見了蘇聯(lián)人?!他不懷疑是遇見米德羅夫的原因,是因為米德羅夫身材臃腫,不可能穿精瘦的衣服。
而且,什么樣的打斗,衣服都能扯壞?完了之后還把自己的衣服給他?!
“夏威爾,你昨天遇見了什么?你告訴我!”
莫桑很嚴肅,他幾乎沒有對夏威爾如此嚴肅過,夏威爾小臉慘白,他緊張地伸手去勾莫桑的手指,“莫桑……我昨天遇見了,亞歷山大……我們在儲水間打了一架,他把我衣服扯壞了,但,但所幸他的勤務兵善良,給我重新,重新……”
“小夏威爾”莫桑嘆息,“你實在沒有說謊的天賦?!?/p>
“你的脖子上,有特殊的痕跡,很顯然,你昨晚先遇到的,應該不是亞歷山大,而是米德羅夫!”莫桑的眼眸瞬間被血紅色浸潤,“他傷害了你!我要殺了他!”
莫桑起身就要到外面拿起一塊石頭,然后找見米德羅夫,送他去地獄和撒旦見面!
“莫桑!”夏威爾淚流滿面,緊緊抱住他的腰,“米德羅夫已經(jīng)死了!是亞歷山大救了我!我,我還很干凈,沒有被侵犯!”
莫桑渾身一軟,轟然跪在夏威爾面前,將臉貼在他的手掌心里。
“小夏威爾!是我不好……”莫桑親吻他的手掌心,無端的酸澀將他的鼻子也熏紅了。
“莫桑!不!莫桑!只要你好好的!一切都值得!”夏威爾將他的臉抱在懷里,他心里苦澀又甜蜜。
“喂!761!762!你們?yōu)槭裁催€在里面!不準偷懶!趕緊去馬利克廣場集合!”
莫桑和夏威爾擦干眼淚,因為他們還有彼此,他們也就只有彼此了;再苦再難,也還有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