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
雖然知道這種時候該說些什么來安慰井,但是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說出口。
她不知道井對院長奶奶是什么樣的感情,也許永遠都無法感同身受。
所以說人類的互相理解是永遠無法達成的目標。
[洗手間]
她本來想戴上那條十字架的項鏈,想了想果然還是算了。于是那條項鏈連同耳釘一起被摘下來扔進了化妝盒里。
襯衣配上工裝褲,不用井說她也知道這并不適合在這種場合出現(xiàn)。為了表示誠意,她在胸前別上了白花。
在隨身的鏡子里確認頭發(fā)已經(jīng)染回黑色后,她走進洗手間,果然看到井在調(diào)整身上的西裝,她顯然不擅長穿這種衣服。
“沒想到,你穿上西裝還挺好看的?!?/p>
井笑了,在她眼里這個笑和初見時別無二致。
“我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吧,你怎么沒穿西裝?”
“我那件是白色的,應該不太適合穿過去吧?!?/p>
“好像是哦,你給我綁一下頭發(fā)吧,和以前一樣?!闭f著井將頭繩遞給她然后轉身。
“失禮嘍,老師?!闭f著她上前一步給她綁好一個低馬尾,由于井的頭發(fā)還沒完全留長,這個低馬尾看起來有點像男生留的小辮子。
“我先去幫忙了,你快點?!彼f著朝門外走去。
“你就說你是我的學生就行了,他們不會讓你干重活的。”
聽到這話,說實話,她有點失望。
“如果你能讓我為你做些什么我會很高興的?!彼皇沁@樣想著但沒有說出來,她知道井在顧慮什么。
“你也趕快過來,老師?!彼惶P心自己是用什么樣的語氣說出這句話,不過井肯定懂自己要說什么。
她這么相信著。
“嗯”
她還從來沒有進入過任何一家殯儀館。難免會有一點好奇各種門后的房間是用來干什么的。不過來之前她讀了手冊和注意事項,自然知道這種地方?jīng)]有什么好釋放好奇心的地方。
一號大廳還沒有完全開放,現(xiàn)在那些工作人員正在搭致辭臺。
“小朋友,你是來干什么的呀?”
身后傳來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她回頭看到一個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女人。
“我是井老師的學生,被叫來幫忙的?!爆F(xiàn)在她和人交流已經(jīng)不再需要藥物來維持冷靜,不過這人主動來搭話還是讓她措手不及。
“是井的學生啊,那你可以來幫我個小忙嗎,很快就好了?!?/p>
“行?!?/p>
女人口中的“小忙”不過是給二號大廳的每個座位扶手上放上礦泉水。雖說一共分了兩個大廳,但座位還是很多。
“你說他們這些人,非要搞這么大的排場干什么?”女人抱怨了一句
“不知道?!?/p>
“對了,井是怎么跟你說的?就說讓你來幫忙?”
“啊...是我自己想來的,因為老師...最近狀態(tài)不好。對,就是這樣?!边@倒是實話,自從那天從醫(yī)院出來后井就一直心不在焉,就算上課也是如此。
[三天前]
已經(jīng)入夏,車里還是有一點燥熱,于是她打開了窗戶。
井已經(jīng)上樓有一個小時了,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回來。
駕照到手已經(jīng)快一年了,幾乎是上次回家之后她就開始考駕照,好在她對學車也算是天賦異稟,幾乎一遍過了所有的考試。
即使井說她們兩個人有一輛車就夠了,她還是買了一輛mini,用的是媽留下的遺產(chǎn)。
于牧曾經(jīng)說過要給她一些錢來補償,她拒絕了。她們都不是需要很多錢的人,于是于牧用那些錢給他們兩個交了三十年的社保。井在學校工作,自然不用操心這些事。
不得不說,自從來到這里后,她的生活發(fā)生了不小的變化。
想起那天于牧在機場問她的問題,她竟不禁感嘆命運的神奇。
回憶結束,井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走到了車跟前。
“張奶奶怎么樣?”汽車發(fā)動的時候她問了這個問題。
“......”
沒得到回答,她轉頭這才看到井呆滯的面容。
“奶奶她,去世了?!?/p>
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車內(nèi)兩人相對無言。
她在祈禱,即使不相信真神的存在,即使未曾見過這位對井影響極深的院長。但她不知道井在想什么。
可能和她想得一樣吧,有些東西不用相互理解也可以窺探到。
每個扶手上都放好了礦泉水,于是她走出大廳開始尋找井。
“啊,是你,變化太大了沒看出來?!?/p>
是井的聲音,朝著來源看去,井正在和一個胖胖的男人說話。于是她快步走了過去。
“哪兒啊,高考沒考上大學,現(xiàn)在開了個小飯店。大姐你呢?”
“我嗎?我現(xiàn)在在大學教書。”
“大學?牛啊大姐!有時間咱再聚聚啊,我請你吃飯。”
“哈哈,好啊,我到時候去嘗嘗你的手藝吧?!?/p>
對話應該是到此結束了,所以她走到了井的身邊。
“阿......老師,你在這干什么呢?”克制住自己直接喊“阿井”的沖動,她還是喊了老師。
“大姐,這是哪位?怎么沒見過?”
她也看向井,眼神里想必也包含著和那個男人一樣的疑惑。
“她是我最好的學生,我叫來幫忙的?!?/p>
“大姐果然位高權重哈,那我先過去了,咱結束了再聊?!?/p>
“行?!?/p>
在一邊等著她說些什么,但沒等到。
“我這么拿不出手嗎?老師?”于柿面無表情的時候很多,這是其中比較糟糕的一種。
“這不是‘最好的’嘛,結束了我給你賠罪。”
雖然知道井最近消沉,但她還是在想象她會得到什么樣的“補償”
“最好是這樣?!辈蛔杂X笑容浮現(xiàn)在臉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你待會嚴肅點,別太隨性了,這畢竟是公共場合?!?/p>
“我知道,老師,沒想到你在這里也能說教。”
一號大廳比二號大廳還要大一點,可也是人滿為患。挨著井坐下,她發(fā)現(xiàn)這里的大多數(shù)人竟然十分尊敬井,以他們的話說,井可能就是他們之間的“大姐頭”也說不定。
“你們院人這么多的?以前你沒說起過啊?!?/p>
“院長奶奶可是做了四十年的院長,肯定來的人要多一點。”井回答道
“我記得上次你來接我的時候我跟你說過吧。”
“上次我去接你的時候你都快喝斷片了,酒品不好以后就少喝點?!?/p>
“。。。。。?!?/p>
她看到井的拳頭上青筋浮現(xiàn)。
致辭,她從小到大最討厭的事情,不過和小時候不同,之前是她站著,講話的人坐著。而這次是她坐著。
在臺上站著的人好像是什么大領導,不過無所謂,這種事情和前天吃了什么一樣,都是可以被丟棄的記憶。
講話的內(nèi)容也是可以預想到的無聊,所以她開始發(fā)呆。不知道什么時候旁邊的人開始哭泣,可能是沒有準備手紙,這位的鼻涕眼淚蹭的到處都是。
“呃......”
她朝井那邊靠過去,好在井的神情看起來也像是在神游。
“果然這些大人物的致辭都像是放了催淚劑一樣啊。”這是她的想象,沒有敢說出來。
“這個‘人工不干預’是什么意思?”在一邊看著井指著說明書問工作人員
不得不說,她每次都會被井推眼鏡的動作迷住,就像黃鼠狼跳舞可以迷惑兔子一樣。
不過這個比喻不太恰當,她們之間并不存在誰是黃鼠狼誰是兔子的問題。
“就是火化的時候人不用工具翻動來讓火化時間縮短,我看了說明。”她回過神來,連忙說到。
那一刻工作人員投來的贊賞的目光她這輩子都忘不了,這句話是夸張。
后記
“......你也節(jié)哀順變啊?!?/p>
她不知道說什么好,但是看到井的表情時她下意識說出了這句話。
“讓你看到我這么失態(tài),真是......”
“真是什么?你要是真跟沒事人一樣我才看不起你?!?/p>
“......謝謝?!?/p>
“我們之間還需要說謝謝嗎?”
“確實不用,只是……還沒反應過來?!?/p>
她笑了,騰出一只手將叼著的沒有點著的煙取下來放在手剎底下。
“你要喝一杯嗎?一直壓抑著會傷身體吧?!?/p>
“要是你請客就可以?!?/p>
“這次喝醉以后胡言亂語點有用的東西吧,比如你們老師之間的八卦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