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正酣,透著窗戶的反射微微的柔光為我凌亂的房間添上一層神秘的迷霧。
我獨自一人靜靜地思考著答案。
何為逃避,又何為選擇呢?
我不知道。
但很快,午夜的鐘聲敲響,昭告了我們今天的旅程。
“走了!”
我哥他似乎很興奮,畢竟自從升上大學后,就好久沒回香港了。
看來大學生活也沒有想象中輕松,更何況還要打工賺錢補貼學費。
“走吧?!?/p>
我們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走路也只敢惦著腳尖,生怕熟睡中的爸媽被吵醒,為我們的行動直接畫上句號。
我們走出了這小小的村子,穿過一條林蔭小道,后來又走在大路兩旁。
即使到了夜深,車流依舊洶涌不息,街邊有不少霓虹燈閃爍,燒烤的香氣撲鼻,叫賣聲此起彼伏,遮蓋住了夜晚本來的星光燦爛,比云霧還要緊實,還要緊密。
“哥,你覺得我們正常嗎?”
“不正常嗎?”
他語氣輕松自如,并沒有對見回許久未見的朋友時應有的不安。
“你其實為什么突然提出這個提議?”
“沒有什么原因啊,只是為了不留遺憾罷了?!?/p>
不留…遺憾。
“可我們現(xiàn)在是靈體啊,他們能看得見我們嗎?”
他的眼神飄來飄去,最后又飄回我的身上,眼神中帶著疑惑,但語氣卻很是嘲諷。
“不是吧!你這都想不明白嗎?記得我們的人就能看見我們啊!與其說記得,那應該說生活中有我們的,我相信他們的生活中,或許…可能…還有我們?不是,你怎么這么笨啊?!”
“你才剛升大學,應該不會這么快忘記你啦。”
而后,我們又走到了高速公路旁,看著有寬廣的車路,對我來說就像是有半條黃河那么寬,車水馬龍都讓我徒然心悸,感覺下一秒就要被撞上。
終于,走過了告訴公路,地鐵站近在咫尺。
一進去,便看見大屏幕上顯示著“C6361:往香港西九龍”“尚于四十五分鐘”,向屏幕的右上方一看,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要凌晨五點了。
還要等這么久嗎?!
好吧。
車站內(nèi)不算人多,我們可以隨意地坐在車站里的鐵椅上休息(雖然我們感覺不到累)。
好無聊。
我盯著頭頂上的吊燈發(fā)呆,刺眼的光打下來,只能看到一個個光球。
“唉?!?/p>
“你唉什么?”
“我在想我要見她們嗎?”
“想就見唄!”
他毫不在意地聳聳肩,好像真的不知道我在煩惱些什么。
我再次嘆口氣,只是這次更重了。
“你真的一點都不懂。死亡的定義這么容易被顛覆的話,我真的就是神了。”
“可我覺得他們也會希望見我最后一面。反正我們最終還是會退出他們的生活,倒不如好好滿足自己。”
真的會完全退出嗎?
選擇嗎?
我好像終于明白自己在潛意識里真正擔憂的是什么了。
我閉上雙眼,又再次嘆了口氣。
冰冷的機械音響起,在車站內(nèi)回蕩著,提醒我們上車時間到了。
我們跟隨著其他乘客的步伐上了車。每一次坐時,引擎聲都如同警報器,仿佛下一秒就要開出,然后留下我一人在站臺那暗自神傷。
車終于開啟,前往我們此行的目的地。
我托著一邊臉,看著窗外的風景,閃爍之快如若在播電影,還是調(diào)了兩倍速的那種,以至于我的眼睛只能捕捉到一團碧藍,一團赤紅,一團翠青。
春天的陽光一點一點地拉開灰暗的幕簾,射出一束又一束的光芒。直到經(jīng)過海底隧道,窗外徹底變得安靜又漆黑如墨。
出了隧道后,也快要下車了。
一下車,暖風直擊我的腦門,街燈一閃一閃,一副快要關閉的樣子。
熟悉的高樓大廈,熟悉的聲音,熟悉的事物,雖然只是復活節(jié)時隔一個星期,但卻像過十年百年般懷念,明明只有十四歲的我也好像老了不少。
雙層巴士依舊在狹窄的馬路中央等待,然后行駛在廢棄的煙霧之中。街道兩旁一如既往有著各式各樣的商鋪,以及商鋪上方的住宅。
“哥,你打算先去哪?”
“先去Wilber那吧?!?/p>
我走在我哥身后,他的手一直悄悄攥緊衣角,可能他也害怕吧。
他來到他朋友家,按響門鈴。
“叮咚!”
“誰?。?!”
他朋友一臉不愿地起身開門,但在他眼中空無一人。
“不會吧?這么猛的咩!”
他好似被嚇到,立馬又關上了大門,還用膠帶把貓眼粘住,看不見里面的情況。
我哥他有些悲傷,曾經(jīng)要好的死黨已經(jīng)成為歷史中一個小小的角落,可他依然對我笑,表現(xiàn)得意料之內(nèi),毫不在意。
之后他又找了“咸魚”,Tom,邦和Albert,但全都一無所獲,而這沒有消息便是最大的壞消息。
他開始失去信心,擔心會再次失望,而他的腦海里也只剩下兩個人名。
昂,以及“青椒”——
我們回到香港的家里,用平板找到了他們,一次性約他們來到家中。
翌日十二點,兩人如約而至。
我陪我哥站在家門迎接,順便見證答案,說真的我心中真的沒有多少期許,我想我哥亦是如此。
“明!”
“啊明!”
兩人異口同聲地對我哥大喊。
聽到這聲音的瞬間,我很驚訝,但我很為我哥高興,而看著他眼中的雀躍便更是如此。
但很顯然,他們兩個看不見我,畢竟我們根本不認識。
“明,其實我們上次借完你錢,我們就一直想還你的,可是上大學之后,一直沒有機會,搞得我們都食不安寢不樂一樣,現(xiàn)在終于能把錢還你啦!”
其中一人說完后,還安心地打算抱一下我哥敘敘舊。
果不其然,抱了個空。
他們臉上都透露著驚恐,但還是順了我哥的邀請進了屋坐下。
而我哥在坐下后,也簡單向他們說明了一下他現(xiàn)在自己的情況和此次邀約的原因。兩人臉上雖閃露出一絲慌張,但也接受得很快。
畢竟人就在眼前,對于死亡也沒有多大實感,只有對永遠這個詞有實際體會時才能真正覺得悲傷吧。
我就坐在一旁看著他們的相聚,心里想了很多。
不禁想到他們未來遇到永遠的分別時,會不會心存僥幸,會不會期待愛人還能再敘,期待死亡不會是死亡,會不會褻瀆了生命真正的價值呢?
我不知道。
但生命就是這樣,害怕人們會有期待,倒還不如一了百了,不要讓他們對於死亡的認知不一樣,也不要輕易對死亡有期許,不然最后只會更加難以接受。
或許,我內(nèi)心深處因深得體會,所以也不希望朋友面對親人離世時,也會逃離到夢中虛幻的世界,還一心想著這個復活節(jié)的奇跡吧。